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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娟给我寄来了一部橘红色的杜鹃牌袖珍收音机,做工精细,小巧玲珑。
闲暇之余,我可以用它听听轻快的音乐,骑着自行车,悠然自得地到处闲逛;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我可以用它窝在被窝里,懒洋洋地听听长篇小说连播(当然是带上耳机)。即便是在枯燥繁忙的日子里,我对它也是爱不释手。时不时地要拿出来摆弄摆弄,因为,它浑身上下仿佛透着子娟的气息,无时无刻不释放出子娟浓浓的深情厚谊。
爱屋及乌,对于一个你非常非常挚爱的人,她的一切,包括她的思想,她的意识……甚至于她的爱恨情仇她都会让你痴迷,让你沉醉。
然而,有一天早上,我上完厕所回来,忽然大吃一惊,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的心爱之物,居然不翼而飞。这让我觉得非常蹊跷,令人有点匪夷所思。
常话说,不怕贼来偷,就怕贼惦记。到底是谁呢?我隐隐觉得身边一定有一双图谋不轨的眼睛,一直在暗暗地盯着我,伺机而动。
方脑壳回老家省亲去了,今天我顶他的班,可能是前夜着了凉,我站在脚手架上浑身发颤,感觉有点把持不住了。
我一不小心,手中的泥刀从七层楼的半空中垂直滑落下来,只听“哐当”一声巨响,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在楼下推着斗车搬运火砖的周癞子的头盔上。
只见周癞子摇晃了几下,瘫倒在地,下面的小工们早已乱作一团。
“出事了,出事了,快来人啊,癞子砸倒球了……”几个民工迅速跑了过来,把周癞子抬起来,挪到墙根下,掐人中的,抖胳膊的,灌冷水的,人们手忙脚乱地像盘弄死尸一般地折腾个没完。
我的感冒似乎被惊吓给赶跑了,我登登登地一溜烟从七楼跑下来,“都别乱动啊,不管有没有气,赶紧送医院……”救命要紧,我二话不说,一甩胳膊,背上周癞子直往离工地不远处的一家诊所跑去。
一切只是虚惊一场,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周癞子经过紧急抢救,诊断结果是钝器导致的脑震荡。除了倒地时留下了一点轻微擦伤外,并无大碍,没有生命危险。
不过,他现在仍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说,挂了吊瓶,二十四小时以后,就可以慢慢恢复。因为我是肇事者,所以理所当然地留在那里照料他。
午夜时分,周癞子在药水的作用下,渐渐地苏醒地了过来。
“栓娃子,我要喝水,干死我了。”周癞子缓缓睁开眼皮子,有气无力地对我说。
“你个老家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老子有个啥子后福嘛,我不死,你娃才得了福气呢,我要是被你娃这一刀给整球了,你娃怕不是要把牢底坐穿喽!”我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开着玩笑话,没有世俗的抱怨,没有年龄的隔阂,没有丝毫的计较。这就是我的农民工兄弟,他们是多么的质朴啊!
经过了一天的折腾,我早已精疲力竭,昏昏欲睡。
突然,我听到咚的一声,什么东西滚落在病房的大理石地板砖上,我眯着眼睛,使劲地睁开眼眶定睛一看,啊!这一看不要紧,却让我大惊失色,这分明就是我失窃好多天的收音机,那个橘红色的,小巧玲珑的可爱的“小家伙”,现在正完好无损的静静地躺在我的面前。
我小心翼翼地轻轻从地上把它拾起来,转眼看看刚刚翻过身去的周癞子,一刹那,我茅塞顿开,啊!原来如此呀!
我终于明白了……这让我想起了年后的一天晚上,半夜三更,我口渴得厉害,赶忙到伙房去找点水喝,一推门,却撞见周癞子好像往怀里揣了一包什么东西,从伙房要往外走,望着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我当时就心生狐疑,这家伙这么晚了,溜到厨房里干啥呢?于是我试探着问了一句:“老周,这么晚了,你到处乱窜个啥?也是半夜口渴来找水喝的?”
“嗯,嗯,是的是的,晚上酒喝多了点……”他神色慌张地支支吾吾地说。现在细细一想,这事绝对没有这么巧合,难道是?……
迷雾散去,事情终于水落石出了,我没有弄醒周癞子,也没有打算去质问他;我把收音机擦了擦,原封不动地又塞进他的裤兜。
知了此起彼伏地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嚣叫,炎热的夏天不期而至。
几年的砌工生涯,这种高强度的纯体力活的锻炼,使我的体魄愈发显得结实。
每天,在火热的阳光的炙烤下,我光着膀子,挥汗如雨地忙碌在脚手架上,我黝黑发亮的肌肤,在火辣辣的太阳的亲吻下,变得十分红润。
说实在的,砌匠怕冷不怕热,热属火,只要有水就可以轻松解决一切问题,一身臭汗,只要一盆冷水浇下去,便会“身轻如燕”,遇上天高云淡的大晴天,还可以一头跳进湖里,扑通扑通几个回合的狗刨式,痛痛快快地游上几圈。
可是到了冬天,你就没辙了,天寒地冻,脚手架上容易滑落。最要命的是,你只能拼命地,不停的使自己整个身体运动起来,记住,千万不能停下来,因为,冬天出汗,一停下来,你的肌肤立马会被寒气给冰封住,冻得你彻骨的疼痛。那种滋味,我想,身临其境的人都知道,生不如死,比下地狱还难受。
傍晚,草草吃了晚饭,杨苕货、许大炮我们几个相约去城南的娘子河去游泳,好好泡一泡。
娘子河水面宽阔,水质清澈,微风吹拂,碧波荡漾;的确是个野泳的好去处。
我们脱了衣服,一个接一个,扑腾扑腾地跳进河里,打水漂,蹬仰马(身子借助水的浮力飘在水面上),闷葫芦(闭气下潜),我们变着花样,尽情地玩起小时候的水上“绝活”。下游隐隐约约也有几个小男孩脱得光溜溜的在水中嘻戏玩耍。
“快来人哪,快来人哪,海仓呛水了……”我们在水中玩的正在兴头,下游骤然传来了一个小男孩的尖叫声,肯定有孩子没水了。救人要紧,我第一个爬上岸,朝下游狂奔过去,一个猛扎,三下两下划到在河心胡乱挣扎的两个男孩身边,杨苕货和许大炮他们也及时赶到相援,经过几十分钟的激烈奋战,我们终于合力将两个男孩从河中央成功地救上岸来。
翌日清晨,我们正准备出工,门口忽然来了一群敲锣打鼓的当地村民,他们用木制的小板车驮着一头褪了皮的白花花的大肥猪。原来,是昨天我们救下的男孩的父母、亲戚和村子里面的人,一个村长模样的人,说明了来意,执意要把这头猪送给施工队,犒劳犒劳大家,以示感激之情;这下子,可把刀疤脸和烧火婆忙乎得团团转。
晚上,刀疤脸倒贴了钱,让烧火婆多添了几道下酒菜,大家伙济济一堂,齐齐围坐在伙房的餐桌旁,其乐融融。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一个个直喝得面红耳赤,尽兴而归……
“子娟,这就是我这几天的生活,我现在,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我过得很充实,也很快乐。人,不管你是贫穷还是富贵,生活的乐趣给予每个人的幸福其实都是一样的,我热爱我平凡生活的点点滴滴……”
午夜,我匍匐在床上用手机给子娟写了短信,心情十分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