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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才不算。”
白桃摇头,“阿兄说,姻缘,前程,还有命运是握在自己的手里,若是算了,无论如何结局都是既定的,那我现在的努力和追寻又算什么?”
山鬼嘀咕:“那老狐狸,真是哄小孩一套一套的。”
白桃耳朵动了动,凶巴巴的看他,“你又在说我阿兄坏话!”
山鬼差点忘了狐狸耳朵尖灵尖灵的,忙改口,“没有没有,我刚可没有说你阿兄的坏话。”
“不过。”
他手指指了指天,“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天命则是掌握在天的手里,世俗不是有句老话啊,说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可是如果硬是要强求呢,还不是靠这贼老天赏饭吃,所以天命天命,命不归己啊。”
白桃抿唇:“我才不信。”
山鬼掏出枚花钱出来,吹了两口擦了擦,恣睢道:“算一算,又不少你两肉,你这般抗拒,莫不是对未来害怕?”
白桃:“哼,我才不怕。”
她看向他指尖夹着的花钱,“你要算就算。”
山鬼:“啧。”
花钱刻着阳纹八卦,分别为,乾、坤、震、巽、坎、离、艮、兑。
他拇指按压,花钱半空中连续翻转,又重新落在他的两根手指之间。
山鬼照了照,兴味道:“啧啧啧,好生吉利,从卦象上看,你是天命之女,将来贵不可言啊。”
白桃索然道:“这话我听过。”
“嗯?”他擦了擦花钱,问道,“你听谁说的。”
白桃:“秦国的华阳太后,她也说过同样的话。”
山鬼上蹿下跳:“什么?!区区一个凡人,居然算得如此精准。”
他咬着一口银牙,觉得这口气实在是顺不过来,“不信不信,怎么可能,我个山鬼不可能比不过一个凡人,就算是一样也不行,看鬼哥哥给你算个不一样的!”
说罢,他手中花钱抛出,化成一条长长的抛物线。
山鬼仰头闭眼,脖子上腰上挂了的鬼钱无风自响,不到一个呼吸间,花钱重新落在他两根手指内。
这会山鬼的神情凝重,翻着花钱。
白桃问道:“什么卦象。”
“啧,坎卦,凶,大凶啊。”
“咚——”
白桃还没来得及表示,就听到菩提树那边传来窸窣的动静,她心头一跳,握着剑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意料之中的落空,树后没有人。
白桃感觉手心冒着冷汗,心里连吹过去的是穿堂风。
山鬼也走过来瞅了两瞥子,“莫不是哪个耗子窜过来了吧,真是扫兴的很,我正说到要紧处,回头要我逮着我肯定得掐死他。”
白桃扭头就走,直接走进了菩提树内,很快,她又耷拉着耳朵出来了。
山鬼见她这副蔫蔫的样子,悠悠叹气:“唉——说是耗子,你还不信。”
“万一不是耗子呢?”白桃反驳道。
山鬼:“不是耗子是什么?”
白桃咬着唇,偏过头去,再也不说话了。
似是不知道小狐狸在偷哭,他抛了抛山鬼花钱说道:“喂,小狐狸,这是大凶的卦,你要不要听?”
白桃抹了眼泪,点了点头,“这是我的卦,我当然要听。”
“这么大凶的卦,你也不知道害怕哟。”
他指着花钱道,“习坎,重险也,这说明你多则几年,少则几月内必有一道死劫,而且是六三位的死劫,所谓六三,就是来之坎坎,险且枕,入手坎窞,勿用为上,意思是死劫在前,你最好不用有所行动。”
他又掐算了一番,“九五.你的死劫应验在九五之尊身上。”
“嘿嘿,害怕了吗?”
山鬼说完,本想看她什么反应,却看到小狐狸崽崽面无表情。
“?”
山鬼奇怪道,“你怎么不哭呢?你方才还哭得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
白桃吸吸鼻子:“我为什么要哭,我这不是还没死嘛。”
“.”
山鬼笑道:“说的也对,人生嘛,不异于一场华丽的冒险,你要是提前知道终点,这冒险还有什么看头?”
他又啧道,“这卦,啧,可能也没什么道理,说是死劫,但你又是天命之女贵不可言的命格,你若是早死了,哪来的贵不可言,这不纯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白桃:“嗯…”
她耳朵一转:“嗯?”
山鬼话锋拐了个弯,坏笑道:“没准这贼老天就当放屁呢。”
白桃皱着脸道:“你个处处受敬仰的山鬼,还被楚国诗人汇在笔尖相互颂咏,怎么说话这么不文雅。”
“要文雅干什么?我可是穷乡僻壤出来的山鬼,那和那些迂腐文绉的能一样吗?”
山鬼将手中乱抛的花钱递给了她,“呐,鬼哥哥的本命花钱,送给你了,保佑你驱祟辟邪,升官发财啊。”
手中的花钱还带着他对余温,白桃眨巴眼:“你的本命花钱,送给我?”
山鬼晃了晃脑袋,“反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大限将至咯,拿着也没什么用。你可别学世俗那一派,给你个东西还来推去,你若是推拒,我都还瞧不起你。”
“我才不呢。”白桃将花钱放在身上,“我是妖精,妖精有妖精的做派。”
山鬼:“这就对了嘛。”
说完,他如风中柳絮似的,窜上了树冠子,身法漂亮的如同流云飞仙。
他在树冠上翘坐着二郎腿道,“给你算了卦,送了花钱,你继续孤行有个死劫也亮明白了,无论这劫应不应,灵不灵,我瞅你这料子想也不会藏起来,以后生死遥祝你珍重,可别在心底怪我鬼哥哥不给你提个醒啊。”
白桃:“我知道,这是我的选择,我要对自己负责。”
“嗯,这就对了嘛。”山鬼还在絮絮叨叨,“小小年纪,是头好狐狸,你鬼哥哥当初果然没看错你,我可真是独具慧眼啊。”
白桃额角一跳。
还没来得及炸毛。
就见树上的山鬼活像是屁股烧着了,从树冠上摔下来。
“哎呦哎呦,哎呦哟。”
他俊脸着地,墨发蓬松凌乱,爬起身的他活像是个叫花子,转过去破口大骂,“谁?谁?谁个耗子胆敢暗算本山鬼?!”
白桃也纳闷,为什么他这么招耗子呢,过去道:“你没事吧?”
“没事。”
山鬼抹了脸,撑着树干吹了吹额发,“刚才是个意外,太阳要下山了,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白桃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袋金螺子,“给你,山上耗子多的话,你就去HD内住客栈吧,可以住好久了。”
山鬼掂了掂,“哟,大方啊,可比你那个抠门阿兄好多了。”
白桃反驳:“阿兄才不抠门,阿兄最大方了!”
山鬼也笑,“是是是。”
见鬼的是。
我呸!
他恶心起来,连自己都啐。
白桃依依不舍看着他背后的菩提树,收住眼睛的酸涩,道,“我要走了,再耽搁起来,夜里不好赶路了,就此告辞。”
说着,生怕自己犹豫,她头也不回的去牵麋鹿。
山鬼挑唇说道:“好走,不送啊,小狐狸。”
等白桃骑着麋鹿已经消失在山林里,山鬼捂着屁股骂骂咧咧。
“老狐狸!”
“别以为你修为高就了不起,还敢拿控雷术劈我,我不就是说你那宝贝妹妹可能会死,又不是一定会死,你至于吗你?!”
“哎哟,哎哟,我真是鲲鹏搁浅滩之困,虎落平阳被犬欺,难啊难啊。”
还在山鬼骂骂咧咧中,旁边的山石边缓缓现出抹凝滞不动的孤鸿影。
是白荼。
白荼清隽的眉眼,仿佛在天上般,不可触摸。
他身边气息压抑,像是一座破而不得出的囚牢,“小家伙——”
没有应和。
只有树叶飒飒声,卷落了下来。
山鬼一瘸一拐的顺着他的视线往山脚下看,只见方才表现得一切如常的白桃正坐在湖泊边哭。
像是只被全世界抛弃,悲鸣的幼兽。
方才小狐狸忍住没有哭泣,也许是不想暴露自己的柔弱。
啧,果然是长大了啊。
山鬼单手撑着树干,吹了下额发,没有眼白的眼珠盯着下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荼修长的手指隔着虚空轻轻一划。
下方白桃头顶上方突然环绕着蹁跹的蝴蝶。
那蝴蝶展开优雅轻柔的翅膀,在霞光中飞舞闪动,似在安慰着这只难过的小狐狸。
山鬼叹息:“唉,也不知道你当初狠心将她抛下是对是错,我说你,好好过个几十年,让她最后变成一只.”
“闭嘴。”
白荼狠戾一转身,他五指成爪,勾出噼里啪啦的雷电,掐住山鬼的脖子,“你没资格说我,我可以屈从,但她不能。”
山鬼喘不过气,嘴角溢出条血线,艰难道:“你疯了。”
白荼瞳孔被黑银勾勒出来,森然的妖气在他这张俊美的脸上暴虐,连他的长睫也变得半白。
他身上越来越没有活气,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变得彻底丧失理智。
山鬼被越掐越紧,痛苦不堪的挣扎,“疯狐狸你..你放手。”
白荼冷冷的放开了他,“不该说的话,你最好别说。”
“咳咳咳。”
山鬼箍着自己脖子呛道,“一百年前,我就不该来找你。”
白荼的衣角从他身边划过去,“不该?你不该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该,只不过就是你无能的借口。”
“你——”
山鬼嘴唇无声的翕张。
菩提树下,他腰间脖颈处的铜钱无风自响。
许是知道白荼的本性,他低头摸了把脖子,不在意似的起身。
山鬼走过来,笑了笑道,“闹那么僵干嘛?大不了我就不拿你妹妹说事了。”
白荼还在垂眸看白桃的背影。
山鬼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生硬道:“上次你说的在赵国阻拦水仙,散播瘟疫,这都已经布施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啊?”
山脚下的白桃已经彻底离去,白荼缓缓走在她刚刚坐着的地方。
他如玉的手掌上托着方才安慰白桃的那几只蝴蝶,这时候霞光在湖泊上汇成一道光线,近乎潋滟的从他脸上闪过。
山鬼等了许久许久,久到都以为他不会再等到回答。
直到听到他清咧的声音,“放在赵国朝堂上的鸡妖呢?”
山鬼道:“那个鸡妖,已经陷害了太子,现在立了她自己的儿子赵迁为太子,赵迁草包一个,整日和婢女厮混,有鸡妖一半血脉,别的不说,欲望难填。”
白荼放了掌心里的蝴蝶,任由它们远去。
“要想赵国乱起来,只能先让鸡妖先害赵王,再拥赵迁,后破边防。”
山鬼:“前两个容易,那是内政,边防却是前线之事,这该怎么破?”
“赵国不是有个战神李牧?”
山鬼咂摸一下:“是,百战无一败,要是生在秦国,不亚于武安君白起。”
“李牧这个人是个百年难出的天命将才,他精兵法,善韬略,对赵国忠心耿耿。可唯独不会朝堂运筹。”
白荼眼瞳妖纹竖起,“只要逼到他和奸臣郭开不得不走到对立面,一位千古留名的名将,一位遗臭万年的大奸,如何逼成死局,就不用多说了。”
山鬼抽冷气:“可以啊,老狐狸,不落因果的就把这浑水搅了,你若是哪天死了,我都替这六国烧高香。”
白荼半白的眼睫垂下,“欲成大事,还得等秦王再长些,得再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