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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轻轻吹过漂泊书院外的竹林,也吹散了呜咽的虫鸣,月光把游云城池照的如白昼般亮堂。
一道黑影突然从柴房溜出,抱着一个大坛子利索的爬到了后山的沽月台,黑影气喘吁吁地放下坛子,取下封泥嗅了嗅,一脸陶醉。
韩月决不是第一次趁涯先生睡着偷酒喝了,自从他五岁那年被先生捡回来便一直泡在酒坛子里,闻着坛子里散出来的清香韩月决越发陶醉,嘴里喃喃道。
可惜就剩下这点了,先生真是暴殄天物。。
他拿出酒杯斟得满满的,准备一饮而尽,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薄怒女声。
大师兄,你又偷先生酒喝!
韩月不禁回头望去,只看到一个青衫女子走到他面前,这就要夺取他手中酒杯,韩月不敢遂女子的心愿慌忙闪躲,讪讪道。
青禾,我就喝这一杯,就一杯。。
被称作青禾的女子有些责备的看向劝阻自己的师兄,犹豫了一阵,终是不再夺去韩月酒杯。
韩月只觉如蒙大赦,盘腿坐在石桌上,轻轻咂着杯中美酒。而那青禾坐在一旁,目光复杂地望着韩月。
你这身体怎么能再喝酒,师父知道了又要罚你了。
而韩月只是望着明月怔怔出神,望了一会儿却突然开心的笑了,端起酒杯敬向明月,一饮而尽。
忽的吹来一阵晚风,灌满了韩月那宽大的袖袍,月光却是映的他的脸庞映的格外消瘦。
第二天清晨,涯先生的吼声叫醒了整个书院。
韩月!!!
于是整整一天,韩月他都在抄着《南山集》,直到傍晚时分他才将这三十遍《南山集》抄完的时候,涯先生才面色难看的准他去吃饭。
其实整个漂泊书院都知道,涯先生最是喜爱韩月,每当书院里韩月做诗做、还有韩月的那最好兵书背的最快联子对的也是最工。整既没有酸儒的迂腐,只是涯先生对韩月也是最动气,每次都会与这说是弟子却非是弟子的韩月拼酒,呵呵,到最后算下来,这崖夫子自然是越来越招架不住他的酒量。
师弟师妹行事却是也是以韩月为首,涯先生曾教导弟子打断了几根竹板,仍然也是制不住他的那些小主意,小到偷喝先生的藏酒,大到拆房毁舍。便是如此日日斗智斗勇,崖先生也是想着,其实到最好还是其乐无穷。
直到韩月十四岁那年为了一壶六十年陈酿答应涯先生去考科举,于是那年的科举考试成为了赵王朝史上最酸楚的一次记忆,放榜那日,抱着酒壶喝的醉醺醺的十五岁少年高中榜首,却·仍然被考官们争抢着收做门生去考殿试,多少花甲之年的考生看的老泪纵横,待到韩月酒醒后,也算是清醒了些,对这天下说到他不会去考什么殿试时,考生们已抱在一起哭声一团。可怜至此。
韩月的“不负众望”,他果然没有参加那年的殿试,不过神童之说越传越远,越来越多的人来这漂泊书院求学,只是绝大多数被涯先生的门槛绊倒。时间久了之后,这传言却是慢慢被人们淡忘,而那个总是醉醺醺的少年依然在书院里慢慢长大,卫何还是像条小尾巴一样守护韩月,有时候韩月也带着师弟师妹趁先生午睡溜到山下岳阳城玩耍,回来时却被气坏的先生堵个正着,一并抓回去吃罚。更多的时候韩月还是喜欢一个人坐在后山沽月台,迎着清冽的山风也不知想些什么,就那样懒懒的,就像漂泊书院的生活,安宁平稳没有波澜。日子就这样不痛不痒。一晃数年。
朝堂上,燕国之帝景帝,握着枯灰色的奏折,也不打开看,只是闭着眼睛似是养神,跪在文武之间的南都太守早已汗流浃背,上京深冬的风格外冷冽,吹的满朝文武瑟瑟发抖,宫女时不时挑挑火炉里的火苗为了让龙椅上的那个身影更暖和些。像是休息够了,景帝突然睁开了眼睛,南都太守抖的更厉害了。
三天,三天十一座城传来噩耗,五万铁甲,防不住这个八千民匪。
景帝像是在自嘲一般轻轻低语,手中的奏折却是扔进了火炉。
朕知道你写了什么,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罪该万死,朕也觉得你罪该万死,你在这朝堂站了这几十年年,驻守南都三十一年。
你说与朕无功劳也有苦劳。
但是你和朕都是一把老骨头了,朕即便杀了你又能如何呢,倒让万民看了笑话。朕真的是老了。
景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如自言自语,愣愣地望着已燃成灰烬的奏折。不知过了许久,陆王朝史上最铁血的帝王缓缓地摆了摆手。
退下吧,这次过不在你。
尚书缓缓退去,只是南都太守却依然跪在那里,一丝黑血突的从他嘴角溢出。
老臣。。老臣该死。。该死啊!!!
只见他双目噙着泪,像是用尽所有气力喊出这句话,言毕毒已攻心,歪倒在地。
殿外的雪下的更大了,覆盖了整个上京城,天上欢快的烟花像是在提醒龙椅上苍老的帝王,又是一年。
一股深深的倦意袭来,景帝揉了揉眉头。
何必死的如此心急?
南都失陷过后,那无关燕赵的涯先生便很少授课了,时不时还拿出些藏酒和最得意的弟子韩月共饮,同时那韩月就很少和师弟师妹们玩耍,不过此次韩月饮的似乎不是很痛快,和先生一样有些愁云惨淡,他们也不在意,这一老一小时时没个正形,怕是韩月给涯先生灌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肯拿藏酒出来共饮。
韩月托着下巴的手里夹着将空的酒杯用力地想着下一颗子落在哪才能保住自己这条大龙。
游云城的夏仍是极漂亮的,城中每年都会燃上彻夜的烟花让这游云城中的百姓一共赏景。不过或许是东域妖疆近些年没有来犯的缘故,今年燕、赵的供给军费大大低于往年,城内的内司准备的也有些潦草,只放了三个时辰,烟花便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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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在那灯火通明的皇宫中,西南一隅一座冷清的宫殿里,一拢红衣的中年人坐在大殿中央,双手虚扶在椅侧的铜炉边,火光映在他有些微白的脸上明灭不定。偌大的宫殿空空如也,竟是连太监都不知去了哪里,他微微抬起头,望向远处夜空,有些意兴阑珊,也好像在望向更远的那个地方。
吱——
殿门处进来一个太监,中年人收回遥远的目光,没有意外这个人的出现。
太监走到近前,拿出往年月诸侯进贡的上好油脂填进炉里,又将食盒里的点心一屉一屉放好在桌上,低头退在一旁,等着中年人的吩咐。
“九,你这太监倒是越学越像了。”
中年人拿起一块杏花糕,递给站在一旁这个叫九的人。
九接过杏花糕,微微笑着,回道
“不敢不像,不像了对王爷说来总会有不便的。”
王爷会心一笑,缓缓站起身,好像在这张椅子坐了很久很久,舒展着身子。
“南郡的事,做的好。告诉先生,且先不要急,要看看父皇的态势,虽然我与父皇有约在先,但逼得太急,父皇也会不悦的。”
九微微躬身,抬起头,消瘦的脸上一对剑眉,却不凌人。
王爷背起绣有蔷薇花的云袖,缓缓地朝殿门踱着。
“派去见澜王的人如何了?”
一直跟着王爷身后的九听到问话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回道,
“人没回来,只回了一封澜王的亲笔密信。”
王爷挑了挑眉毛,有些好奇,“哦?”
九继续说道“信中只有一个字,仇。”
走到殿门口的王爷停下脚步,看着宫院里深厚的积雪,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要报仇。“
九站在他身后低下头,不言不语。
王爷又似乎很无奈地说道,
“可我的人没回来,六弟是想告诉我,他不会助我。”
上京的雪静静地下着,两人沉默了很久。
王爷或许是站的疲惫了,深深的伸了一个懒腰,回过头来,对九说道,
”你去吧,如果四哥有什么难处,就暗中帮一帮,我这个六弟,真疯起来我也很头疼,且让四哥在云州拦着吧。“
云州,游云城。
正巧,燕国、赵国派去领兵的,都是那四王爷,只不过一个是赵国四王爷,另一个却是燕国四王爷。
九点头应命,缓缓退入黑暗之中,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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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时,一个黄衣中年人正缓缓走向乾心殿,羊脂玉般的脸庞不输落雪,浅浅的眉毛并不张扬,眼神像明心湖一般平静,墨黑的发上别着一支翠绿通透的翡翠簪子,面容温和,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之感。
他走得缓,有些心事。这被大雪锁住的宫阙里人人都有心事,但他绝对是心事最重的那一个,因为他运气很好,也很不好。他是太子,自他生下来被包裹在金黄色的襁褓里,他的命运便注定离不开这个颜色。
他活在所有人的目光里,在这一点上,景帝也比不上他,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敢把目光望向那位以铁血著称的帝王。难得的是,他也是众皇子里最温和待人最暖的那个,或许是因为他从小就被太傅灌了数不清的四书五经,他懂礼,懂仁,懂义。
但世人不知道,他更懂情。
前面领路的太监是和景帝从小一起长大的齐公公,在宫里资历最老,便是燕王的生母昭贵妃对齐公公也从不敢怠慢。齐公公弓着腰在前面慢慢的走着,温太子在后面跟随,不一会儿便到了乾心殿。
走进殿内,太子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景帝摆了摆手,“免礼。“
景帝拍了拍案边厚厚的一堆奏折,说道,“这是五郡的折子,他们奏请朕放权于四王爷。”
太子注意到景帝说的是“放”而不是“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