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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不记得在下域待了多少天了。
脑子有些混沌，但是昨夜愁兮的话还是烙印了我的心里。仔细想想，我与姻愿并无多深交情，甚至都不能算是知心人，她于我而言顶多就是一个友善温和的普通好友罢了。
姻愿待我不薄，但我对她的感情着实不深。
仔细回想愁兮所说过的话，我突然觉得没有什么是不可接受的。倘若杀了姻愿我便能出去，这样简单的任务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但是心里总有几分别扭，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杀了姻愿，她从未害过我，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与她的关系。
我选择了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她为我付出的东西，故作不知谋划着未来拂袖而去。
其实我知道姻愿喜欢我。
我想愁兮早已看透了我的自私伪善，她知道我犹豫过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所以她递给我一包茶叶，她说这种茶叶叫银针白毫。
我去找了姻愿。
她和我缓步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静默了许久，她突然指着前方一处，开口道：“珏公子，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站在这里，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看起来好笨。”
我：“记得你冒出来把我吓了一跳。”
姻愿：“我不是第一次遇见你。”
……
姻愿：“哪怕时光倒流无数次，我也不想改变我的选择。愁兮说的对，我的确自私。我一直告诉自己，我心甘情愿赴死，可是如今我却发现，我想要的仅仅只是救赎而已。”
姻愿：“实则我对你的付出也为了我自己。”
我并不能完全理解姻愿在说什么，可她的神情是那样伤感悲怆。
姻愿把头埋得很低，不再说话，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犹豫了很久，我开口对她说：“能不能再为我制一盏花灯。”
姻愿依旧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好。
我猜是因为之前她赠给我的花灯被愁兮拿走了，所以觉得不开心。
我：“这次不会再让旁人拿走了。”
姻愿：“这可是你说的。”
她抬头看着我，眸中闪烁着细碎的星光。
雏九灯，专以常人魂灵为食，外形与寻常灯盏相似，生性嗜血，有自己的意志，必要时可化为人形。只有下域极为罕见的鬼魄能铸造此物。
有时我觉得自己很卑劣，但这便是我。
姻愿能屠尽满城，便说明她绝不是普通小鬼，若是她真是应了那传闻，那我不会有所亏损。倘若她不是，那便当多一件故人遗物了。
我想要雏九灯，我在赌姻愿懂。因为我知道她喜欢我，所以我无耻地让她死之前为我铸造宝物，愁兮说的对，我这种人不配活在阳光下。
姻愿好像很开心，她望着我笑的很温柔，唇边蕴着暖意。
天色渐暗，我们就这样走了一路，一直到回铺子里，我都没有开口提愁兮对我说的事。
去质问姻愿是否欺瞒我又如何，倒不如闭口不言让她心生愧疚。既确定了目标，不管姻愿承不承认她的身份，也要死在我或愁兮的剑下。
愁兮虽有几分城府，但谋算人心终究是不够老道，抑或是容易心软，所以愁兮这种人小事虽能做得出彩，但注定干不成大事。
她有能力杀死姻愿，但她做不到让姻愿心甘情愿为她死，所以很多东西她都得不到。
愁兮翘着二郎腿坐在木椅上在门口看着星子，高高束起的马尾有些许凌乱，见我跟姻愿回来了也不出声，眼神在我和姻愿身上流转。
姻愿也没有说话，看了一眼愁兮便径直走开了，我跟在她身后准备进去时，愁兮伸出手拉住了我的袖子。
我微微侧过头，入眼便是愁兮那张英气又透着些许女子妩媚的脸，带着痞气的笑容，以及那双幽冷的紫眸。
愁兮：“怎么样了。”我能感受到她的愉悦。
我：“再过些天。”
愁兮皱了皱眉，“为什么。”
我默了默，“没有为什么。”
愁兮：“我每天在这里待的生不如死，我不管你有什么谋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姻愿。”
我：“不会让你等多久的，况且，我也不想再耗时间在下域了。”
姻愿哪怕死，也要先将雏九灯交到我手里。
愁兮一双紫眸扫视着我的面孔，不愿放过我一寸表情，我也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任由她看个够。
然后愁兮颓败地开口：“你让我不快活了。”
我：“那你想怎样。”
愁兮：“不知道，但是你要让我快活。”
……
愁兮：“总之我现在很不开心！！！算了算了，你赶紧滚，我不想看到你。”
…现在我也很不快活，我到底是怎么跟愁兮相处四年的啊。
我算准了时间，姻愿把花灯交到我手中时，我便在泡那壶银针白毫，愁兮嘲讽我时机算尽，这壶茶唯一的作用便是杀鬼。
我轻轻抚着雏九灯的纹路，指腹隐隐作疼，似被火灼伤，这刻我赌对了。
我沏了一壶银针白毫送到姻愿面前，我对上姻愿的眼神，轻笑一声开口：“这是我第一次为人泡茶。”
姻愿看起来很开心，毫不犹豫拿起了茶杯清抿了一口。
我：“这壶茶我命了名字。”
姻愿有些茫然地看着我：“叫什么。”
我望向远处青山，轻声道：“离。”
姻愿死了，因为我的一壶茶，她死在我的面前，就连死，她的眼神都是那样温柔。
外人看来不过是消散了一个孤魂野鬼罢了，于我难以忘却的是，那日我站在磅礴大雨中，有位红裙少女朝我伸手，告诉我她换作姻愿。
……
愁兮：“你果真是个心狠之人。”
我：“怎么，事成了就来跟我谈正义了？你怂恿我去杀人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愁兮：“我不过是惋惜一下人家美人儿，一腔真心错付，这人间只剩下利益。”
我：“人都死透了，当然是随你怎么说。”
我不喜愁兮的点便是她作恶事从不做绝，她不是不能，而是不敢，我不懂她怕什么。
我：“别说这些废话了，想想怎么走吧。”
愁兮：“对哦，为什么我们还……啊啊！”
一个巨大的黑洞突然出现在我们脚下，极大的吸力把我们硬生生地拖拽进去。
再睁眼，是碧海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