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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大亮,而万福安带着圣旨匆匆赶到,聂争急忙去唤,而昨天主子们自从进了屋就一直未出,太子只到后面唤凌秋端了几次热水,便一夜沉寂。
凌秋的反应也颇为奇怪,等他问出了何事,凌秋只是淡淡瞥他一眼,就匆匆走开,他这下也拿不准主子到底在里面发生了何事,心里忐忑不定,总不会是打起来了罢?
聂争换了几声,等了半晌里面也没有反应,在门口踱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将耳朵贴在了门上,里面一片寂静,一点声响也没有。
再睡下去便要误了接圣旨的时辰了,而且那圣旨的内容,他听公公提了几句,是大事。
聂争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推开了门,待他走进内室,便见湿漉漉的衣服随意地扔在地上,他愣了一下,便嗅见一股奇异的味道。
他不明白,走到屏风后,低声唤道:“爷?爷可起了?”
他连唤了几声都无人应答,便从屏风外走了出来,床幔将床笼罩了个严严实实,一只手却从床幔中伸了出来,那只手上还有些深色的痕迹。
那只手上还有一层茧,分明是他家将军的。
聂争心下一凛,心道,难道昨日夜里将军同殿下打起来了?不然身上怎么会有这样深深浅浅的伤?将军肯定舍不得打殿下,结果弄了一身伤,今日都没起来练剑!
可是这小两口的家务事,他一个属下怎么好管呢?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一个好办法,只能凑近床边先把楚江离唤醒再说,“爷?醒醒了,今日有事,公公送来了圣旨。”
他唤了几声也不见里面有动静,他急了正要越矩去掀床幔时,里面传来了一声“嗯,知道了。”
只是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嗓子一般,即便如此,聂争仍辩出那是楚江离的声音,他低声道:“爷,要我帮你么?”
半晌后,里面咳嗽了几声,楚江离道:“不必,你去外面等着罢。”
聂争总算出去了。
楚江离揉了揉酒后阵痛的脑袋,看见身边赤条/条的路瑾胤,脸上隐隐发烫,像起了火,一路烧到了耳根,他低下头看见胸口的痕迹,呐呐张了张嘴,半晌无语。
身后隐隐作痛的私.处宣告着昨夜发生的荒诞之事,他只要一想起喝醉后自己的所作所为,便想即刻自缢。
实在是太荒唐了。
楚江离抹了把脸,他本已打定主意等事情安定下来便让位给其他世家小姐,可这荒诞之事已经发生,他倒不会说自己被人糟蹋了要殿下负责,只是,殿下被他带坏了该怎么办?
而且,前几日分明还不是这样的。
他心里生起了一种最难堪的猜想,但他认为这个猜想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他坐在床上,胸口刺痛难忍,像碎了一块,坍塌下来,风簌簌往破了洞的胸口灌,吹的五脏六腑都生疼。
也真是难为太子了。
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而路瑾胤还沉浸在梦乡,眉间微蹙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他伸手将那浅浅一道沟壑抚平,又想到昨日的事,他面皮一烫,倏地收回手。
两腿还软得不行,身后的酸痛提醒着他,他自己到后面的享受与不堪,这件事,还是他占了便宜。
殿下不必这么做,他一样会站在殿下这边,做出这样的事,是施舍自己么?施舍自己多年的喜欢么?
他抿着唇拢好衣襟,将身上的痕迹遮了个严严实实,聂争见他出来,终于松了口气,“爷,出来了。”
他微微颔首,“怎么回事?”
聂争附于他耳边道:“好像边疆传消息来,那便率先打了我们,是偷袭,捉走了当地的驻守副统帅。”
楚江离眉头一皱,“知道了。”
楼马与大夏边境的统帅他过去有幸见过一面,是他爷爷战友的孙子,同他年岁差不了许多,也是骁勇善战之辈,这次恐怕是轻敌了才让副统帅被俘。
万福安手里的圣旨发烫,他眼见楚江离出来,快握不住,而只有楚江离一人出来时,他怔愣了一秒,道:“楚将军,太子殿下呢?”
楚江离看他一眼,淡淡道:“殿下还在歇着,这件事也不必叨扰他,平日他已经很累了。”
万福安一顿,道:“这事,恐怕还是让太子殿下知晓会比较好。”
“不必了,接旨人应当是我,而不是殿下罢,公公念旨便是。”
万福安无奈地打开圣旨,念了起来,聂争凌秋听罢脸色大变,面面相觑,而楚江离神色平静,似乎已经猜到是这样的内容。
万福安收起圣旨放于楚江离手心,“楚将军,准备准备罢,今日便要出发了。”
楚江离攥紧手上的圣旨,“是,谢主隆恩。”
他开始庆幸起来,自己不用面对清醒的路瑾胤,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太过尴尬,而且昨天的字字句句都在他脑子中回放,让他羞愧欲死。
他拖着疲软的身体,回了屋,聂争悄悄跟了上去,他只瞧了一眼,便让聂争把他的东西收拾一下,后来又是一顿,“罢了,不用了,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他进宫不到一年,也未添置什么新东西,况且他去打仗,带着这些金贵的玩意作甚,他揉了揉腰,抬眼看见聂争手中那个白玉骨扇,他伸手道:“给我。”
聂争犹豫道:“爷,这个要带么,倒不如带点吃的,那边吃不惯怎么办,听说那里都是啃粗粮馒头,连米饭都没有。”
楚江离淡淡看他一眼,“给我。”
那玉扇展开,里面的小鸡啄米图还是那样难看,蓦地鼻头一酸,过去的画面像是皮影画在他面前闪过,他深吸了口气,忍住了汹涌的泪意,“就这个吧,别的不用带了。”
路瑾胤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屋外日头已高,刺眼的光透过床幔间的缝隙钻了进来,他身边空荡荡的,他摸了摸床铺,已经冷了,想必起了许久。
他心里忽然一跳,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慌掩埋了他,他敛眉不顾光裸的身体匆匆就下了床,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昨日的事情,他绝对不曾后悔,但他竟然开始害怕,怕楚江离后悔。
今天看身旁空无一物,他的心立刻慌了。
路瑾胤扯着亵衣拢上就赤脚跑了出来,屋外凌秋正在扫地,他急道:“月明呢?”
凌秋顿了顿,低声道:“将军现在应当在宫门。”
宫门前只有数人在那里,路安岩同万福安站在一旁,眸色深沉,本想说些什么,楚江离又生生止住了他们的话头,“臣定当不负圣望。”
楚江离又迟疑了片刻,道:“若太子殿下因此事冲动行事......”
路安岩打断他,“不会的,朕的太子,朕清楚。”
楚江离抿着唇,将后半截话咽了进去,是的,殿下不会的,他以为自己在殿下心里值多少呢?
等他出了宫门,骑上枣红宝马,什么衣物都未带,他犹豫了一下,却没有什么需要他交代的了,一切都已经交代完毕。
除了路瑾胤那里。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
他怀中的虎符在发烫,烫得胸口灼痛,而马蹄铮铮踏尘而去,他没听见远处身后聂争的呼喊,兴许是听到了,却不愿回头。
路瑾胤攥紧了拳,紧紧盯着男人渐渐模糊缩小的背影,咬牙切齿,几乎将那个名字在齿间嚼碎,“楚江离。”
他深吸了口气,身边的路安岩冷冷开口道:“不必说,你这几日都不许出宫。”
身边的太监涌上来搜走了他的令牌,他冷笑道:“我出宫又能如何,楚江离难道能不走么?”
“父皇,你的心还真狠,在你心里还有人能占地儿吗?”
路瑾胤嗤嗤笑了起来,“能在你心里占地儿的,恐怕只有江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