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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宁二十一年,楼马国使节进京认亲。
确定了进京的时间,前几日京城便戒严,禁止一切闲杂人等进城,城门口又多增了数个禁军协助城门士兵检查。
城门口远远地排了一条长队,眼见着前面数十个百姓都被拒绝进城,后面的百姓也茫然地跑去问那些被拒绝的理由。
得知了楼马国使节进京的事后,几个泼皮义愤道:“蛮夷还未来,就急着下跪了?”
他们站在城门口嚷嚷着:“凭什么蛮夷来了,便不让我们大夏百姓进京!”
“蛮夷难道比我们大夏百姓要尊贵些么!”
那城门士兵马上皱着眉,握紧手中的佩刀就要过去捉那几个泼皮,那泼皮见状,直接往地上一躺,满地打滚,一边嚎叫着:“啊,打人啦!杀人啦!为了蛮夷滥杀百姓啦!”
身边的百姓刚才已经被哄得想法一动,现在见那士兵要把那人从地上粗暴地捉起来,脸色大变,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那泼皮叫得更大,几个壮些的庄稼汉鼓着勇气喊道:“他说的对!凭什么不让我们大夏子民进城!”
“那蛮夷配么!我呸!”
“蛮夷杀我们大夏子民,凭什么把他们当贵宾对待!”
“你们凭什么打人!”
到最后,那百姓们的声音竟然渐渐压过了泼皮们,他们坐起身子,面面相觑,在旁人不注意的地方,眼睛转了一圈,嘴唇一抿歪着嘴角露出一个恶意的笑。
那士兵顿时无措起来,他以前嚣张跋扈惯了,这些百姓对他而言就是温顺的羔羊,要打要骂的,他可没见过这个场面,握着刀的手颤了颤,那刀明显一动,几个百姓瞪大了眼往后一退,扯着嗓子喊叫起来,他这下彻底百口莫辩,忙将刀插回刀鞘。
他又恐引起上面派来的禁军们的注意,只能把主意打到了最开始嚷嚷的庄稼汉身上,他的同伴站在后面有些迟疑,他们也没见过这场面,但是同伴呼唤,他们还是走了过去。
那几个庄稼汉脖子上被架上了刀,却仍一脸不满,愤懑不平地叫道:“戳中你们痛处了么!我们大夏皇帝给军饷就养出你们这种东西!”
他们的引起了不少百姓的共鸣,声音还是逐渐大了起来,嘈杂的叫喊声几乎把城门震倒,那些原本躲在城门内偷懒的禁军终于无法视而不见了,几个禁军握着刀慢慢悠悠走了出来,士兵们脸上表情变了几变,谄媚地笑道:“哎,让您见笑了,这些个泼皮我们很快就处理好了。”
几个泼皮见状默默站了起来,隐入人群之中。
禁军的副首领付寿令本来被派到这种无聊的差事心有不满,现在还闹出这样的幺蛾子,脸上表情更是难看,眼白颇多的吊梢眼阴冷地剐了一圈这些废物,极薄的嘴唇动了动,骂道:“废物!”
“这些个刁民也处理不好!”
他看着那为首的方脸庄稼汉子,大手一挥,“全部抓起来!”
那几个庄家汉子瞬间变了脸色,一双虎目瞪得老大,大声喊道:“你不能这样!我们是大夏子民,我们没罪!”
付寿令冷笑一声,“你们没罪,你们罪过可大了!”
“打扰我们执行公务,聚众闹事,这不是罪过么,还有,我们也是公事公办,京城戒严就为了防止你们这种泼皮无赖进去闹事,”他停了一下,望了一圈周围的妇孺,“看什么?也想被捉进牢里去?”
那一圈百姓闻言纷纷散开,惊惧地看着付寿令。
付寿令在禁军中常年被肖寒压着,做了那么多年老/二,禁军也几乎没人害怕他,现在第一次被人战战兢兢地对待,他顿时心中感到无比爽快,缓缓吐出一口恶气,道:“没有文书的快给我滚!”
几个泼皮抬手挡着嘴角的笑,顺着人潮如鱼一般溜走了。
付寿令发泄了积郁的恶气,将那几个庄稼汉子推了一把,竟然没将人推动,那庄稼汉子拧着粗眉看他,鼻腔喷出热气,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将头扭到了一边,他们倒不信了,这心眼比芝麻还大的娘娘腔能将他们关一辈子!
付寿令见他们不服,狞笑几声,冲那些士兵招呼道:“这种刁民,给老子打一顿!”
一群人闻言纷纷围上去对那几个庄稼汉子拳打脚踢,一开始他们还反抗,随后发现敌不过士兵人多,而且这些士兵还有刀棍,他们只能蜷着身体躲避,以免打到关键之处。
画面一转,不见人烟的森林深处,夏日浓密的树叶遮住了那几个人影,隐约传来人交谈的声音,声音又低又小,他们很谨慎,说完一段还要四处张望一下。
可他们还是未发现树上藏匿着的人。
娃娃脸男孩歪着脑袋捧着脸看他们,听他们的秘密听得嚣张,听的跋扈,听得肆无忌惮。
那几个关键词倒是让他皱起了眉,那几个词连他这种不关心朝政的人都分外耳熟,他默默记于心中。
等那几人说完,男孩慢悠悠跃到另一个棵树上,他咬了咬手指,心道今天运气倒是好,随便在城门逛一圈也能遇见这种事。
他刚才见那几个泼皮就觉得奇怪,跟上去后竟然发现他们是刘家村的人,他隐隐约约知道一些刘家村被楚江离盯着的事,于是便藏在树伤偷听起来。
跟那几个泼皮对接的男人他不认识,长得有些胖,肥头大耳的,一看就是被人喂养的很好的,说不定是哪个大官家中的家仆。
等他赶回宫中,已经是半夜,遇见了一个男子穿着一身官服打着灯笼跟在一个小太监身后,他站在墙头望了一望,觉得分外眼熟,再一看正脸,那不是贺怀么?
他愣了一下,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一直跟到了花园中,他看着贺怀坐在亭子处就着月光与皇帝下了半个时辰的棋,他默默地想,这么暗能看见么,也不怕瞎。
而率先离开的是皇帝,他看了半晌,那贺怀还对着棋盘似乎在研究刚才的棋局,他有些不满,腹诽道,那皇帝一大把年纪了,你难不成还对他念念不忘么?
他撇了撇嘴就听见贺怀轻轻唤了一声,“看够了么,看够了便出来吧。”
时雪心中一惊,以为自己被识破了,他的轻功高超,全京城他敢
说第二就无人敢说第一,第一次他是故意让贺怀看见的,可这次,他分明没有露出马脚,为何会被发现?
他正欲跳下去问个究竟,一个人便闪身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时雪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的轻功还是同过去一样高超。
那人他却不认识,只听贺怀叫了那人一声三皇子。
那三皇子轻飘飘地解释,很不诚恳,“我是赏月,无意中走到这里,不想打搅了贺大人和父皇对弈,便才没有出来。”
贺怀冷冷淡淡看他一眼,便道:“臣本以为是某无名小贼,实在没想到皇子殿下也有偷听的癖好。”
时雪心猛地一跳,心想贺怀会不会太刚**,对待皇子也是这样的么?
这样一想,那贺怀对自己的态度倒是一点也不差,甚至还说的上很好,他惶恐地摸了摸屁股,总觉得自己的屁股便被人惦记上了。
路瑾池也不怒,反而笑了一声,忽然道:“贺大人这么快就想到了站位么?”
“也是,毕竟树大好乘凉。”
路瑾池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贺怀一眼,“贺大人有想过别人这么多年没有主动扶持你,如今贺大人一朝升官,便来拉拢。”
“这种行为——”路瑾池顿了顿,“就叫趋炎附势吧?”
贺怀看也未看他,理了理官服,沉声道:“下官官小位卑,有什么可被拉拢的呢?同样是为皇上做事,何来站位这一说。”
“贺大人这样说,倒显得本皇子里外不是人了,本皇子也是好心提醒,现在大局未定,随意站位影响的是大人仕途。”路瑾池说完,甩了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贺怀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在月光下,脸上的表情明明暗暗看不十分清明,他转身也欲走时,身后猛然立着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把他吓得一个趔趄往后栽了栽。
他很快便被一只手拉了回来,时雪凑过去望着他,冲他露出一个促狭的坏笑,眼睛都弯了起来,“我有这么可怕?”
贺怀离时雪的脸不过几寸,连时雪灼热的呼吸都能感受得分外清晰,他默默扯回袖子往后退了一步,道:“下官是没想到自己已经将诚意递给将军了,还是不得将军信任,要派你来跟踪我。”
时雪冤枉道:“我大哥才没有!是我碰巧遇见你而已,便跟上来看看,我大哥可没给我下命令!”
或者兴许是有的?时雪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但现在绝不是承认的好时机。
贺怀淡淡瞥他一眼,“那可真是好巧。”
时雪又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笑得一脸讨好,脸颊深深的酒窝都陷了进去,他舔了舔唇角,道:“那还不是因为咱俩有缘么!”
他见贺怀还是一脸不信任,举起三只手指对天道:“我发誓还不成么,如果我骗你,那就让雷劈死——”
话未脱口,就被贺怀打断,“我信你,不必下此毒誓。”
时雪默默闭了嘴,幽幽地想,毒誓都不舍得让我发,莫非这冷面木头真的惦记上我的尊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