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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楚钰便陪着路瑾胤去逛庙会,路瑾胤从听说要上街起,就一直激动得到处溜达,扯着楚江离的袖子问个不停。
京城的庙会向来热闹,每到这个时节,甚至有不少周边乡镇也会进京来参加庙会,街上的戏台子也会搭好,请上名角来唱一出戏,多半唱的是大夏建朝或者镇远将军大捷而归,甚至听说现在新编了出戏,那便是太子娶妻。
几出社戏结束后便是舞狮舞龙游街,宫中过年的时候也会有这类节目,只是皇上总是神情肃穆地坐于中央,其余人便也战战兢兢,心中压着块巨石,也不敢放肆,唯恐坏了规矩,而平民的节目那种热闹是宫中所比不了的。
楚江离小时候曾经受邀请去宫中看过一次戏,懵懵懂懂地,台下一片寂静,唯有台上旦角咿咿呀呀地唱着,一曲结束后,所有人连掌声都不敢给,直到皇上率先给了反应,那群人才敢鼓掌。
只是就连宫中的戏曲,路瑾胤也不曾看过,他从神智清明之时便多在东宫及书院学习,痴傻后,更是被皇上所不喜,大部分的活动都不允许他参加。
这也是楚江离为何要将他偷偷带出宫的原因,不为别的,其他人拥有的,路瑾胤也要有。
日头刚起,天还蒙蒙亮,路瑾胤便醒了,楚江离难得还在熟睡,他低头便看见怀里人纤长的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颤动,白的透明的脸上有些泛青的血管都能看得清楚,他伸手轻轻抚着怀中人一直垂落于地面的乌发,发丝穿过手如丝绸滑过。
他脑中忽然闪过几幅破碎的画面,脑子好像有根尖锐的刺,不停地刺着他的紧绷的神经,他浑身战栗起来,手蓦地一松,抱住自己的头便蜷起了身子。
身上止不住的发冷,恍若坠进冰窖之中,胸口闷得他喘不上气,就连胃袋都似被一双大手攥住,他伏在床边猛烈的干呕起来,肺都快吐出去,他干呕了半天,也只吐出了一点胆汁,英隽的眉眼蒙上了一层雾气,模糊了他的视线,青砖地面在他眼前旋转,他晕乎乎地撑起身子便栽进了一个带着温度的怀抱里。
一双温暖的手蹭去他眼角的溢出的泪,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明,他看见那张秀丽的脸就在眼前,那么近,连嘴唇抿起时的关切也那么明显,路瑾胤一时陷进那双温柔的眼潭之中,头上的痛迅速如潮水般褪去,他努力地缩起身体想蜷进楚江离怀里,却十分困难,他长高了,比楚江离又高了许多。
楚江离从善如流地紧紧搂住他,道:“嗯,刚才怎么了?找古神医看看好不好?”
路瑾胤一听说要看医生,便慌忙摇着脑袋,为自己辩解,“不,不,不,不要看医生,孤,孤不痛了,月明,不要,不要好不好。”
楚江离就这样看着他,也不言语,路瑾胤委屈巴巴地在他严肃的目光下退缩了,“孤不要今天去......”
楚江离也退了一步,“那明日好么,怀冰听话。”
路瑾胤撅着嘴埋在他胸前,半天才从嗓子里憋出一句:“好......”
他向来听媳妇话。
当路瑾胤得知楚江离今日不会陪他去逛庙会时,他原本兴奋的情绪一下子跌落谷底,揪着楚江离的袖子非要问出个原因,楚江离只能向他保证,自己办完事后就会去找他。
路瑾胤还是不
高兴,他英隽的眉眼笼上一层委屈的雾气,“月明,”他还想挽留一下楚江离,又担心自己耽误了楚江离的事,犹犹豫豫地,最后只是说了句:“那你早点来找孤哦。”
楚江离忽而扫了那几个家仆一眼,楚钰忙咳嗽几声,道:“哎,我们先出去。”
那几个家仆茫然地面面相觑,却还是听了楚钰的话走了出去,楚江离见人都走光了,轻轻凑近了路瑾胤。
柔软的触感蹭过,那温度还停留在脸上,路瑾胤咬了咬唇就要继续往楚江离身上贴,却被一只细白瘦削的手横在了胸前。
路瑾胤抿着唇退了回去,他委屈地横了楚江离一眼,眼波中的水碎成光斑荡漾,“月明是小气鬼。”
他说完就吐了吐舌头,匆匆往门外跑去,楚江离抬手蹭过唇瓣,眼中柔软的情绪渐渐消散。
安定街路口便接着长安街的路尾,两条街恍然是截然不同两个世界,闹腾腾的街市里挤满了人,密密麻麻的人头在跟前涌动,楚钰和几个家仆自发性地将路瑾胤围了起来,不让旁人靠近。
路瑾胤很快便忘记了早上那点难受的事,好奇地扒着楚钰的手往外看,楚钰忙抓紧了他,“殿下,你要去哪跟我说,我陪你一起去!”
路瑾胤兴奋地指着那边的套圈,楚钰嘴角抽了抽,那个摊位前摆在地上的一些假字画和上面的瓷娃娃怎么看怎么眼熟,他再仔细一看,呵,熟人,那个摊位的老板不是茶楼的小伙计么。
那些瓷娃娃倒都是一个样子,只是穿着不同罢了,有的穿着盔甲,有的穿着喜袍,有的还穿着常服,楚钰带着路瑾胤走到那人跟前,那小伙计尴尬地嘿嘿一笑,道:“哥,哥怎么来了?”
楚钰指了指路瑾胤,“陪公子来逛庙会呢,你这都是些什么啊?”
那小伙计一下子被问住了,小心地看了楚钰一眼,含含糊糊地说:“还能是什么呀,这,就是娃娃呗。”
恰逢此时来了个小孩,也对这瓷娃娃颇有兴趣,指着地面的娃娃囔囔着要套圈,带着他的那个少妇嫌弃地看了那个娃娃一眼,“哎,这么丑的娃娃套了做什么,走走走,有这个闲钱买排骨吃不香哪?”
那小伙计瞬间不乐意了,他支楞起两个瘦胳膊架在腰间就开始了,“哎,这位大娘,你睁大眼睛仔细看清楚了,哪里丑了?”他气哼哼地从地上捡起一个娃娃,“看看,这是谁,知道不?”
那少妇皱着眉,“你怎么说话呢,叫谁大娘呢,我管这是谁,丑就是丑!”
小伙计哼哼道:“这可是镇远将军!”
路瑾胤:“???”
楚钰:“!!!”
那少妇呸了他一句,“你当我没见过镇远将军呢,他成亲那天我全家都去看了,你这是辱没将军,我要报官抓你!”
那少妇怒气冲冲地带着小孩走了,只留下路瑾胤和楚钰蹲在街边看着那摊上的歪鼻子大小眼的娃娃。
小伙计见两人皆瞪大了眼睛看他,一时语塞,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脑袋,“哥,还玩吗?不收你钱。”
楚钰也觉得那瓷娃娃丑得过分,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如何,只能看
着路瑾胤,询问他的意见,路瑾胤捧起其中一个穿喜袍的娃娃,认真盯了半天,疑惑道:“这是月明?”
那小伙计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如果不是自家主子的手艺太差,他现在也不会这么尴尬,他赔着笑脸:“嗯,我们家公子做了好久呢,他可说了,这些瓷娃娃套圈要一两银子一次呢。”
楚钰:“......”
路瑾胤又看了一会儿,说:“好吧,那,那给我十个圈吧。”
这摊位上总共也有十个瓷娃娃,楚钰虽然很不想把这标榜了是自家爷的娃娃弄回去,却还是很贴心道:“殿下,这几个圈够吗?”
路瑾胤抿了抿唇,“我试试。”
西郊的村子被一片树林包围起来,位置很是隐蔽,和同在西郊的几个村子都距离不近,甚至可以说是相距甚远,一般这种情况很少见,许多村子都是相邻而建的。
忽而远处脚步践踏在枯草中的声音响起,楚江离侧身躲在了一旁的树后,几个农妇拎着篮子走了出来,她们一路走一路交谈,话语中偶尔提起那灰绿色眼睛的异族人,为首的农妇板着一张脸训斥他们多话,那几个农妇便马上住了口,一心一意走路。
这个村子确实怪得很,楚江离思索了几秒,又隐入了树林之中。
远处忽而传来娇弱的呼救声,几个农妇面面相觑,小声道:“刘家大嫂,这......”
刘大嫂迟疑了一下,环顾了四周,道:“不管,走自己的,时候不早了,快回村。”
话音刚落,那声音却越来越惨,一声比一声更近,几个农妇听见那凄厉的声音,心里难免生出几分恐惧,刘大嫂提着篮子,快步朝树林外走去,农妇们又看了几眼身后便匆匆跟上。
而走在最后的一个瘦小农妇畏畏缩缩地抱着怀里的篮子,刚走没几步身上的裙角便被什么勾住了,她慌忙回头一看,才看见一只细白的手抓住她一侧裙角,她顺着那只手望过去,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蜷在地上,衣襟散开大半,露出瘦削的香肩,脸上还沾着一点泥土,一双清润动人的眼睛虚弱地看着她,片刻后便紧紧闭上了眼。
农妇张了张嘴,忽而发出一声尖叫,那群农妇听见熟悉的声音,忙又跑了回来,几人围着地上的人站在成一圈,讨论纷纷。
刘大嫂看着面前人穿着的粗布料,很快就对这人的身份有了判定,她仔细看了一眼面前人的脸,道:“这应该是别的村子的,估计是迷路了。”
瘦小的农妇哆哆嗦嗦道:“那,那怎么办,她不是死了吧?”
刘大嫂伸出手在女人鼻尖一探,“没,晕过去了。”
到底是女人心软,见了平常人落难,还是想要救助,瘦小的农妇松了口气,又有些害怕刘大嫂,畏畏缩缩地提议,“我将她带回家,等她醒了,再将她送出村,行吗?”
刘大嫂看了一眼女人,心觉一个女人倒也翻不了天,便随口应了,过了片刻,她又加重语气叮嘱道:“带回去可以,把她给看好了!”
瘦小的农妇忙点了点头,使劲将人架在了身上,这人倒也奇怪,看起来如杨柳瘦弱,背起来却重的很,不过她到底做惯了农活,也不是承受不了这个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