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死局

卫拂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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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之时,萧令姜收到了袁不吝暗中遣人送来的一封密信。

    皇帝昨日并未回宫,召了袁不吝与玄元相商之后,两人便设法施术、夜观天象,以确大周上下可有天警异象。

    这两人皆是玄门中无人能及的人物,亦是观星占卜的绝世高手,他们二人联手,必然不会出错。

    两人在观星台坐了大半晚,然而等到收势结束之时,面色却不由大变。

    “自南而北,荧惑入太微……”玄元看了看身旁的袁不吝,声音沉凝:“此乃凶兆……”

    天宫三垣,紫禁垣居中央,太微垣、天市垣陪设两旁。而荧惑出现在太微中,是人主改易、帝位不保的征兆。

    他想着,白日之事说不得真是一场意外,然而却如何也没料到,竟是这般的凶险之兆。

    这该如何禀给圣人?

    他头疼地问向袁不吝:“你怎么说?”

    袁不吝抬首望向浩瀚的星空,沉默良久方道:“确实不吉。不过,你便不曾觉得奇怪?”

    “怪在何处?”玄元皱眉。

    “荧惑移动,有时自西向东,有时又自东向西,如今位置竟然发生偏移,由东南方向往西北来,直入太微。这种偏移,可是千百年来都难得一见。”

    袁不吝捋了捋自己的短须,道:“如此异象,咱们太清观、不缘司那般多负责观测天象之人,竟是无一人发觉任何不妥,更无一人留意到其运动轨迹。直到今日,祈祝中途出了变故,你我由此夜观天象,才发现荧惑已然入了太微。这还不够怪?”

    玄元眉心紧锁:“如此说来,确实奇怪。”

    无论是太清观还是不缘司,负责观天象的玄士是夜夜值责,日日记录,一旦发现异象,便会及时上禀,更遑论这般惊人的天象之变。

    袁不吝微微颔首:“此等天象一出,大周朝野免不了一场动乱。再想西蕃使臣来周后种种做法,尤其是今日祈祝的意外,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这荧惑的轨迹如此怪异,一改东西走向,竟由南向北而来。

    荧惑入太微,人臣乱主。

    从南至北……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心中便想到了近日处于风尖浪口上的萧令姜与贺家。

    他们正是自南面临川而来,尤其是前些日子的刺杀又牵扯出宫变旧事、懿文旧臣。

    依着他对萧令姜的了解,她定然不会仅凭一时激愤、个人私情,便去刺杀圣人扰乱大周。然而,近来的事,却又件件牵扯到她头上。

    神宫?西蕃?到底是哪方在出手?

    袁不吝几乎可以肯定,皇帝听闻观象结果后,必然也会第一时间将怀疑的目光放到萧令姜与贺家身上。

    毕竟,他近日来的举措,亦可一观他心中防备之深。

    懿文太子是不在了,可其女萧令姜却在,若真有那反叛夺位之心,招个驸马诞下血脉,亦不是不可登临高位。

    若说先前圣人用萧令姜与贺家还算用的顺手,可如今神宫元气大伤,大周内外日渐安稳,他要鸟尽弓藏,不是不可能。近来之事更给了他借此发落的机会。

    如今的局势,对萧令姜、对贺家可是大大不利。更可怕的是,有人居心叵测,正借此搅乱大周……

    “也是。”玄元看他烦扰的模样,叹谓一声,“今日你我二人夜观天象,皆由那祈祝意外而起,而这祈祝,可是陀持当日特意所请。彼时,我便觉他此举奇怪,若是如此反推回去,一切似乎有迹可循。”

    “可是——”玄元指了指头顶的星空道,“这天象却是你我二人亲眼所观,做不得假。那西蕃的陀持再是神通广大,又能奈何?”

    天象,天象,自是上天之象,天道自然,非人力所能及。

    袁不吝默了默,抬头眯眸望着辽阔星空,心中似有所觉,然而刚要细想却被人打断了去。

    “两位,圣人还在等着观象的结果呢,不知二位可有了定数?”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来请人了。

    袁不吝与玄元对视:“走吧。”

    为了等这观象之果,皇帝亦是一夜未眠,待听得两人禀告后,他眸中不由一冷。

    “这荧惑是自南而来?”

    袁不吝拱手回道:“如今来看,确然如此。不过,天象多变,欲要推晓无疑,不是非一夜便能成的。依臣看,还是臣与玄元师兄择日再观一次为好。”说罢,他暗中给玄元递了个眼神。

    玄元先是不解其意,今夜天公作美,最是适宜观星不过了。有他与袁不吝联手,这星象结果也定然不会有什么偏差才是。他怎地又要再观一次?

    不过转念一想,此事事关重大,确实还是要慎重些的好。

    玄元了然,亦拱手跟道:“袁师弟说的有理。”

    “唔。”皇帝不置可否,心中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大厅之中一片沉寂,灯火微微晃动,映得皇帝面上半明半暗。

    等过了许久,皇帝才出声道:“玄元道长、袁卿,朕这里有一道生辰八字,天亮之后二位便随朕一同回宫,替朕看一看吧。”

    这个时候看生辰八字?

    玄元心中似有所觉,袁不吝眉心微皱却也没多问什么,两人拱手回道:“遵命。”

    袁不吝回房之后,便立时提笔写下密信,着心腹快马加鞭送到了萧令姜手中。

    “自南而北,荧惑入太微。”

    萧令姜看着信上之言,冷笑一声:“这下,我总算是知晓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先是将她牵扯刺客之事中,勾出皇帝对她疑心大作,而后再借由祈祝之事引人观象,将这种种异象都扣到她头上去。

    如此一来,她必然要戴上了那乱臣贼子、祸心可诛的帽子。

    即便这些玄虚的说辞皆无实证,且她又曾为大周立下不小的功劳,但依着皇帝对她的忌惮,她与贺家即便不死,郢都之中也再难有立身之地。

    而他们一旦跌落高位,便是皇帝不立时出死手,那些曾在郢都得罪过的人,那被她击得大伤的神宫,也怕是不会放过他们。

    “这一招,拿捏了皇帝的心思,又看透了我如今处境,当真是又准又狠!”若不是被算计的人是自己,萧令姜几要为之抚掌了。

    “但这天象……”裴攸叹道,“这个局,可不是寻常人力能做。”

    “确实。”萧令姜点了点头,“若不弄清这一点,这一局,便是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