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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相伴,恐惧就会走远,时间也会迅速流淌。
离忧同南嘱讲了一晚上的话却也不觉得累。
他们相互依靠,直到晨曦微光从浓雾中透过來。
那雾气带了毒物,却在光芒中闪出多彩的颜色变化。
不想这至毒之景也能如此好看,两人一时都看呆了,说不出话來。
到最后,日头完全升了上來。下山的路径已经微微可见。
“下山吧!我背你!”南嘱偏头对离忧说。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的背起她,尽量不去碰她的痛脚。
离忧见他行着慢,于是笑着说:“不许嫌我重!”
她很瘦,骨头都有些硌人,南嘱心里有一丝难受:“你太轻了。两个你我都背得了。回去后要多吃些东西,不然这腿骨长不好,可是要留下病根的。”
离忧颔首,忽而觉得有些累,她把头枕在南嘱的肩上,微微闭了眼休息。
只是纵使这样却还是不忘同南嘱说:“这次我沒有寻到水源,但是足以证明这山是可以踏足的!这里有许多药材,又有树木可用。这样大的一座山,一定要利用起來呀!”
南嘱嘴上答应,心中却想,这古训将人心锁得麻木,若是突然叫整个理国人都接受似乎有些难。可这是她连命都不要而争來的结果,总得努力试试才行。
走了一半路程,南嘱似乎可闻潺潺的水声。这里植被繁茂,他虽看不见水,心中却已经因为这美丽的声音而喜悦起來。
“九九,你听!”他惊喜的说,却无人应答。
南嘱惊讶的回头,却见不知何时,自己肩头上的那人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他淡淡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尽量走得再平稳些,愿心爱之人能做个好梦。
还未到村口,格晴便眼尖的望见了南嘱和离忧。
她朝南嘱挥手跑过去:“你们可回來了,我都快急疯了!”
跑到近旁,她见离忧趴在南嘱背上,两人身上皆是鲜血,不禁捂着嘴,几乎快要哭出來:“她怎么了?死了...?”
离忧突然睁开一只眼瞅着格晴,故作生气的说:“南嘱你瞧瞧,你带出來的人说话都是这样沒头沒脑的吗?我好得很,就算是死了也被你给吵醒了!”
南嘱笑了笑:“不知道是谁诓格晴骗了马匹,却又担心她被责骂,在信中特意强调要我不要惩罚她才好。”
格晴明白了过來,由悲伤转为欣喜,她对着离忧,几乎笑成了一朵花。
离忧害羞,只当沒听见,别过了头去。
“格晴,离忧的腿摔断了,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呆会我要替她接骨。”南嘱淡淡的说。
格晴怔了怔,立刻往回跑。
南嘱依旧背着离忧,沒走多远便听见他唤了一个人的名字:“无惑。”
离忧记得此人是谁,那是理国的军师。同未国征战之时,大部分都是他指点的兵马。
她抬头看过去,无惑的脸冷沉得厉害,仿佛含了霜一般。
离忧讪讪笑了笑,却连自己都感到虚伪,于是索性低下头來。
“你实在是太冒失了!若是有什么闪失...”无惑对南嘱嗔道。
“若是有什么闪失,理国还有你在,我放心得很。”南嘱淡淡回答。
无惑叹了口气,抬眼看了下离忧。
半晌,他才沉声说:“你写的信我也看过了,只是戚山一事,还是不要提的好。”
话毕他便转身离开,只余那只言片语。
离忧心中有些忐忑,她问南嘱:“无惑方才所说是何意?我做的这些还不够证明吗?”
“不是不够,而是长久以來的信条,理国的大部分人是不愿意变的。”南嘱回答。
“所以说...我此去沒有任何意义了?”
南嘱紧抿着唇,半晌,然后说:“不!你放心!有困难但并不是不能改变。我答应你,必不会让你此意成空。”
“总觉得会很难...”离忧轻声自语。
南嘱反倒笑了笑:“你不用为此事担心,目前首要之事便是养好伤,别的我们从长计议。”
离忧也沒有别的办法,只好点了点头。
南嘱说话算数,他在替离忧接好腿骨后,便在国中立了‘取戚山为用’的提案。
城中一时喧嚣,众说纷纭,人们分为两派,一派拥护南嘱的决定,一派却是死守,不肯让步,甚至有人放出了‘未国公主乃祸国红颜,妖言惑主’的说法。
离忧虽在房中养腿伤,对外的消息倒是全部都知晓。
那段时间,南嘱回來得很晚,一直是十分疲惫的样子。
离忧从格晴的嘴里得知,南嘱在想尽一切办法说服所有持反对意见的人。
只是事与愿违,总会有些倔强的人。但他的确继续着,不愿意放弃。
两周后,离忧同南嘱吃饭的时候,她突然说:“你替我做根拐杖吧?”
“在屋中闷久了吧?下午我便做來。”
离忧淡笑:“你居然连这个也会?”
南嘱回答:“这个比做学问简单。我父亲在时,还会做犁地的工具呢!倒是我反而沒有他那般手巧。”
“那等你替我将拐杖做好了,我便同你一起去城中吧?”
“你去作甚?”
离忧放下竹箸,十分自然的回答:“同你一起去说服其他人啊!”
“你能做什么?”南嘱嘲笑她。
“并不是能做什么,而是心诚之意。名义上,我是你的妻子,且这个提议本就由我而起,哪有退居下來只看你做的道理?”离忧分析道。
南嘱故作轻浮的调笑她:“你这是在关心我吧?还是...已经打算芳心暗许了?”
离忧拿竹箸轻敲了一下他的手:“沒个正经的!快去快去!!!”
南嘱也不恼,只是低头将饭吃完,眸中却有藏不住的笑意。
午后同南嘱去城中拜访持异议的老者,理国向來以老为尊,所以要从这里下手才是捷径。
只是刚拜访了第一家,离忧便碰了个硬钉子。
老人家颇为固执,劝到他生气的时候,竟然直接举了桌上的陶碗砸了过來。
如此,离忧和南嘱只得退到了门边上。
离忧替南嘱去揉他头上的包,嘴中还不忘说道:“你出來挡便挡了,哪有真用头去挡的道理,简直笨得可以!”
南嘱反倒洋洋得意的说:“他那本來就是向你发脾气,若是伤到了你,我心疼,若是不砸中我,他心里也得难受。反正我受了伤还有美人温柔以待,不亏,不亏!!!”
“就你油嘴滑舌!”离忧狠狠的揉了一下,疼得南嘱直叫唤。
半晌,两人依旧坐在那里不知是进是退。
南嘱见离忧沒有什么精神,于是安慰她:“你别难受!我好歹是一国之君,來劝他们是给他们面子。若是他们不听,我也可以直接准了提案,派人直接进山。”
离忧唉声叹气的说:“你别骗我了!很早以前你就说过,理国之所以能在这乱世生存下來,靠的就是‘一心’。如果你执意逼迫了他们,那可就真是成就了我‘祸国’的罪名了。”
南嘱和缓了神色,他难得温柔的说:“那便慢慢來,守得云开见月明。”
离忧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再进去一次,只是可能又要请你再受一‘陶碗’了!”
南嘱将离忧扶起來,弯起唇角:“娘子都发话了,我又焉有不照做的道理!”
于是又惹了离忧一阵打骂。
就在这时,院中传來一阵哭喊,只听见一个妇人的声音道:“孩子,你怎么了?快醒醒!!!”
离忧与南嘱闻见,立刻将院门踢开。
只见老者的孙子躺在地上,四岁左右的娃儿突然昏迷不醒。
“我去请医师來!”南嘱顾不得太多,掉头便往外跑。
离忧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很快的,她冷静下來。
她观察到小娃身旁的一趟呕吐物,于是蹒跚着走过去察看。
那些秽物有一股腥臭,离忧皱起了眉头,这样多半是中了毒。
不久,南嘱骑着马将医师带了过來,立刻催促着为小娃诊脉。
医师把了脉,探了小娃口舌,沉声说:“这是中毒的迹象。是什么毒我尚看不出,需要先看一下他今日所食所用。”
人命关天,妇人立刻照办。
只是细细看了一圈却并无所得。
小娃的呼吸愈渐虚弱,医师摇了摇头:“恕我无能为力!”
听闻此言,妇人立刻抱着小娃痛哭,而站在一边的老者却是抖着身指着离忧骂起來:“你...你...一定是你!就是你这个妖女擅自上了戚山,惹恼了神仙,这才降了惩罚到村中!!!”
离忧怔了怔,却见老者已经夺过了拐杖朝她劈下來。
南嘱迅速抱住离忧,那愤怒的一个重击直接敲到了他的背上。
老者还欲再打,却被南嘱一把握住了拐杖。
向來对子民温润的君主,此时突然凶戾的嚷:“她即使是妖女,那也是与我同饮过‘欢情’酒的妻子!你伤我可以,要伤她我死也不会让!”
离忧怔了怔,她并沒有喝欢情酒,也沒有做过半点一个妻妾该做的事情。
她千里迢迢从未国嫁到这里,不肯将身体交给他,连那心也是一分也沒有的...
只是...只是纵使如此,他依旧时时刻刻护在她的身前,嘴中沒有怨言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