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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回头再说,却迟迟再没有下文。
周然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如一故意把手机调成静音,从来没有接过,连微信微博更新都细心地屏蔽了周然。
也不是不想联系他,只是接了他的电话,要说什么?
她突然想起了致一。
致一的真性情至今她都学不来。
关于致一的事情,除了心理医生徐牵,如一没有跟别人提起过。起初是任何人不相信,后来是不相信任何人。
如一打小就是一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呆呆的老实孩子,五官都小小的挤在一起,一副很好欺负的长相。
应妈妈喜欢打牌,不上学的时候她经常被带在麻将馆里,周遭的一些从眼睛里就透出机灵气的聪明孩子,总能够从妈妈们那里要到零钱去买些糖果冰糕分着吃,分享的名单回回缺了她。
而每次小如一拿到钱要去买零食的时候,那些机灵鬼总会都会很快地围过来,亲热地小手挽着小手,愉快地一起挑选雪糕,然后一人一口地吃掉。
而牌馆里的大人们总喜欢在打牌的间隙聊一些琐事,以牌桌为单位,嚼嚼其他太太的舌根,丝毫不因为有小孩在场而有些许收敛,若是意识自己说了什么过了尺度的话,都会以一句“小孩子懂什么”轻描淡写地带过。
后来甚至在应妈妈去卫生间的时候,另外几个人总会逮着点间隙跟乖巧地坐在一边的小如一开玩笑,其内容大多关于应妈妈的。
“如一呀,你爸爸蛮能赚钱的哦,他回来给你妈妈好多钱啊,你妈妈穿的那么好看怎么不给你买件像样的衣服哟~”
“最近你妈妈这牌馆都不常来哦咯,是不是跟别人出去玩咯,下次你爸爸打电话回来要跟你爸爸说一下咯晓得吧、”
“老应一出去就是几年,哪个晓得在外面有没有跟别的女的不清不楚哦…”
…
聊天的内容大多止步于此。
这些阿姨大妈们除了煞有其事地对一些花边八卦捕风捉影,就是聊老公聊孩子,聊自己家里的恶婆婆。
牌馆向来是个是非之地。
夜已深了,如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干脆开了落地窗光着脚就去了露台,蜷在吊椅里,看这城市温柔的夜景。
这房子是她高考前老爸领着去看的那套一梯一户近三百平的平墅,顶楼连天台。这块地段是这几年新开发的,在当时来说并不算繁华,后来不知怎么的,短短几年就建成了一个新的商圈,然后被划进了市中心的范围。
虽然不是一线大城市,但这套房子的价格翻了不知多少。
但这套房子落在如一手里着实有点暴殄天物。
有一次唐莫及带了一个小女朋友来他在C市这边的家里小住几天,却因为这个小女友发现了房间里有唐莫及其他小女朋友留下来的东西,闹得甚是厉害,无奈之下唐莫及只好来如一家的客房借住了一晚,第二天临走前无比嫌弃地批评如一不懂得生活。
大概过了一周,唐莫及就跟这个小女友和平分手了,隔天一大早,唐莫及就找来搬家公司把还没睡醒的如一连人带东西都搬进自己家。下午便来了装修队,全权交给包工头负责,看阵仗是要大干一场,把如一这千疮百孔的房子重新设计装修过。
安排好这些之后唐莫及把自己家的钥匙扔给如一,自己拍拍屁股就走了,他本来就是借着出差谈业务的由头,顺便溜出来泡妞的,现在姑娘没了,自然就乖乖回去上班了,临走前为了收买人心,还特地带如一出去吃了顿大餐。
于是如一就在唐莫及的家住了一年多才搬回去。
从电梯里出来,踏进家门的一刻,如一甚是惊奇,以为自己走错门了还特地退出门去探头看看,一梯一户莫非自己进错了楼?再三确认无误之后才小心地走了进来。
这个自己原本住的就嫌大的房子被改成了LOFT,看起来更加大了。
室内通体刷成乳白色,搭配的颜色是木棕色,地板也是挑的同色的原木地板。主卧室打通了隔壁的一间客卧,房间变大了很多,贴上助眠的素色的墙纸,暖色大床,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穿着鞋子如一都没好意思直接踩进去。
除了主卧室外,还有两间卧房,房间都是简单舒心的设计。
卧室就是用来睡觉的,书房只是用来读书的,衣帽间是用来孤芳自赏的,而阳台是用来发呆的。
这是唐莫及的生活准则,所以唐莫及还特意给她腾出了一个不小的衣帽间,墙上还安了一面大到落地的镜子。
她的的那些衣服和包,已经被唐莫及家的钟点工张阿姨提前过来分类整理利落收拾好了,如一不免感叹,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在家里做出来一个衣帽间,看着那么多好看的衣服整理的利落挂在衣橱里,心里的确有满满的幸福感,对比下,自己以前的那个挤满衣服的小衣柜简直是没有任何生活质量可言的。
厨房做成开放式,和餐厅连在一起,而餐厅跟大客厅之间又隔了一个高高的鱼缸,缸底亮着幽蓝色的光,养着一群个子小小的热带鱼。
而在客厅的上方又被加了一层做成了纯木质的书房,桌椅书柜还有地板都是实木的,摸上去满手都是文化的质感,若是夜深后坐在桌前望出去,城市的烟火气还有更远些的灯火光亮,甚是美丽。
客厅向外的那面墙被砸开安成了落地窗,配上一层纱帘还有一层厚厚的遮光帘。
小厅在客厅的左手边推开门就是,里面有完整的视听和设备,隔音效果做的极好。
客厅往外就是天台,以前的那个露墙皮荒凉斑驳不已的大天台,被细心拾掇干净,墙面被刷上砖红色的防水漆,铺上木地板摆上大沙发还有藤吊椅和落地灯,甚至无比贴心地安上自动伸缩还可以遮阳的雨棚以及地上的地灯还有引水带...
让人不得不赞叹唐莫及的品味。
但是!
除了整体颜色搭配之外,这设计分明跟自己住了一年多的唐莫及的那套房子一摸一样,连露台上的沙发的牌子都是同一个吧。
忘了说,唐莫及的房子在隔壁楼。
手机里面关于周然的来电显示只有两个,在一点和七点。他的每天都会准时打来,明知道她故意不接却不会没完没了的狂轰滥炸,这的确是属于周然的好教养。
如一没有踩亮角落的落地灯,露台只有地灯幽幽地亮着,还有那一眼望去的点点星光和灯光,周然住的小区应该是在左手边过了街的那个位置。点亮手机屏幕,相册里有一张周然闭着眼熟睡的照片,这是那天如一把周然赎回来后,洗干净扔到床上时偷偷拍的。
被子胡乱的裹在他身上,周然的右手无意识地拽开挤在脖颈的棉被,晾出一片肩颈和手臂。周然的手指并不算细嫩的那种,但是很长很白,关节微微突出,手背有一小段青色微微突出来,绕过手腕埋进皮肤又延至手肘内侧,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如一记得那次在赌场见到他的时候,他双手握牌撑起胳膊撑住下巴的时候,手臂上清晰的血管走向看起来很是性感。
食指轻点在屏幕上周然熟睡的侧脸上。
喂,你现在在干什么?
每个月的十五号,是如一最喜欢的收租的日子。每到这天,只要没什么大事,她总会把自己打扮成无比美艳的包租婆,霸气且蛮横地去各个店面和小区收租。而外地的租金都会在这一天打进她的账户,到账通知的短信铃声一遍遍响起,不断地提醒她世界竟是如此美好。
而这忙碌的一天最后的节目,自然是要晚上去狗哥的酒吧,就逮在生意最好客人最多最忙不过来的时间段,大刺刺的拦在狗哥面前,无比嚣张,
“收租,不然老娘烧你铺子!”
由于之前每回都被狗哥赶出去或者是被抓去端茶送酒招呼客人,所以这次如一特地换了条极其有气场的黑色吊带裙,把美美的大波浪长发披散下来,化了整套妆和大红唇。
狗哥,老娘今天打扮这么漂亮,我就不信你还好意思使唤我去当服务员!!!
踩着亮晶晶的银色高跟鞋长驱直入,气势汹汹杀到吧台前,还没等说话,狗哥抬头看了她一眼,对旁边的人说了一句
“呐,来了,你还是问她吧。”
烟灰色牛仔抹胸上衣,不仅勾出腰身还称出了本就精致的锁骨,同色牛仔紧身长裤把一双长腿包的无比好看,脚下蹬着黑红色马丁靴,脖子上黑皮质coker看起来酷的不行。虽是素颜,但大眼粉唇,鼻梁细细高高双眼皮也很深,且右眼的卧蚕正中心有一颗粉色的小痣,很是吸引人。
可即使打扮如此至此,却依旧还是顶着万年不变的利落男式短发,侧鬓还齐齐地划了两道新鲜的斜杠…
“廖程…你就不能戴个假发吗?就你这样的相亲能成功就见鬼了!”
眼前这个身材火辣长相英气的美女,正是如一的那个身高将一米八二的“男朋友”,廖程。
“你懂个锤子!”被如一嘲笑,廖程更生气了,“要不是我老汉天天打电话催催催,老子才不得来!”
“诶,斗胆问一句,那哥们儿谁啊?当真艳福不浅哟~”如一摸了一把廖程难得小露一把的香肩,调笑道。
“不能!一边儿去!”廖程极其不淑女地提提上衣,凶狠道。
“不说拉倒算,”如一没有继续追问,转而向狗哥摆出排练了很久的包租婆的嘴脸,凶巴巴道,“收租收租!不交租我烧你铺子哟!”
“嗯,确实收租的来了…”狗哥指指门口。
无框细边眼镜和白衬衫,有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来。
跑?不跑?
还是跑吧,可忘了今天穿的是高跟鞋,还没撒开步子手腕就被牢牢扣住了。
“嗨,狗哥,程程,”周然熟络地打招呼,“狗哥,楼上还有空座?”
“上楼左转9台。”狗哥指指身后的楼梯,道。
“谢!”
“哎,你干嘛?!”廖程没明白,伸手要拽周然。
狗哥慢悠悠地擦着杯子,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没拽住周然,廖程只揪住如一包上挂着的毛绒小熊。
“程程!”一个看起来像高中生的男孩扑过来,抱住廖程的左臂。
廖程被吓得一个机灵,手突然松开,如一顺着惯性往前扑腾几步,差点扭伤脚。
周然拉住她,皱了皱眉头,沉声问,“没事吧。”
“没事。”
“那你慢点走,以后…”周然顿了顿,“少穿高跟鞋。”
如一没说话,仔细地跟在周然身后上了楼,坐好,心里略微忐忑地等着周然开口。
周然摘掉眼镜,认真地看着她,“所以金主爸爸你是嫌贵不想包养我了吗?”
如一眼睛瞬间瞪大,没想到这么久没见,周然开口竟是这样一句话,不知如何回答的如一憋了半天,干干地张开嘴,
“我…”
“我想死你了!程程!”男孩搂住廖程的脖子,兴奋喊着。
“杜若?”廖程明显有点懵,“你怎么来了?”
“我妈让我和大蘅来跟你相亲,大蘅他还在学校做论文呢,你知道的,那家伙一直对你有非分之想,我当然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占个优势啦,所以专门辞掉工作早他一个礼拜来啦!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杜若笑嘻嘻。
“辞了工作?能耐了你!”廖程选择忽略重点,挥手欲打,杜若条件反射地跳开了。
“咱们坐哪?”杜若东张西望,正是人多的时候,大厅基本都坐满了。
“没座了,”狗哥晃着调酒杯,“三楼阳台吧。”
“阳台有蚊子!”廖程不满。
“蚊香在房间进门右手。”
“!!”
三楼是狗哥的房间,廖程一般很少进去。
狗哥在阳台上养了很多花花草草,蚊虫不少,所以即使环境再好看,廖程也不愿意在阳台多待。带着牛皮糖上了三楼,直接进了客厅,关上门,开了空调,给杜若倒了杯冰牛奶。
“来,你先坐,”杜若在沙发的一边,接过廖程手里的牛奶,示意廖程坐下,像模像样地坐直了些,像个小老头一样,局促地像暖手似得握了握手里盛着冰牛奶的玻璃杯,老气横秋地开口,“既然是相亲,咱们也正式地做个自我介绍,互相了解了解?”
“鄙人姓杜,单名一个若字。祖籍福建安溪,不过从我爷爷辈开始就在重庆生活,迁回福建生活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就距离来说,咱们两家隔得不远。我家里长辈的身体都还很好,没有家族病史,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叫杜蘅,现在在清华读研究生。嗯,以后你如果愿意在这边发展事业,我是全力支持的,如果你要求的话,我完全可以在你身边找份工作,所以我们之间应该不存在异地恋这个问题的。”
见杜若一脸严肃,廖程也有些好笑,也没打断他,继续听了下去。
“我的学历不高,本科毕业,土木工程和机械工程双学位,上学的时候该考的证书我都考了,之前在北京的一家游戏公司上班,半年前升了经理,前几天刚刚离职,现在专职打电子竞技,如果有比赛我可能会出差,其他时间基本上我都可以陪着你的,线上的比赛只要有网和电脑就可以。虽然现在收入虽然不稳定但是还算可以,加上之前两年多在公司上班的工资,再加上偶尔接些做做小软件什么的,在重庆付个首付买套房没什么问题,贷款我自己付,房本上只写你的名字。如果你要是喜欢什么,只要是我买的起的,我肯马上就买给你,如果我买不起的话那你就等一等,我攒够钱一定会给你买的。”
“我不抽烟不喝酒不嫖不打老婆,我觉得我自己很适合当老公,最适合当你的老公!我对你没什么要求,你这样就特别好了,要是你同意的话咱们就给家里打个电话,尽快把这事给定下来,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特别好的!”杜若眼睛亮亮地盯着廖程,满脸的期待。
“我…”
廖程语塞,她没想到的是老爹天天打电话催自己见面却又不说明身份的相亲对象,居然是杜蘅和杜若这两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家伙。
这兄弟俩从小就黏她黏的厉害,在小时候玩游戏过家家酒的时候就说长大了要娶她做老婆,这样的小孩之间的玩笑话基本可以按斤称了。廖程说什么也想不到,这两兄弟竟然执着至此,而自己家里老汉又当真的把这俩纳入准女婿的选择范围之内。
……
“妈妈说了,女大三抱金砖,还专门找算命的伯伯算过了,我跟程程你的生辰八字合的不能再合了,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杜蘅捧着脸认真道。
“才没有!明明是我跟程程的八字最合,你早了十分钟,只能算勉强做个备选,大师伯伯说了,我跟程程才是命中注定的姻缘!”杜若呛声。
“哼!”杜蘅皱着小脸,恨狠的咬牙道,“这些你说都没用,让程程自己选,程程肯定不会喜欢你的!”
“程程你说,你是愿意嫁给我的对不对!”说罢,杜蘅从身后找出来一枚草编成的戒指,虽然材料粗糙,至少编的还算精致的。
单膝下跪,目光炯炯。
“哼!谁没有吗?!”杜若也不甘示弱,嘭地单膝跪下,双手举起一只小草环,让自己看起来比自家哥哥更隆重。
“你都不会心虚吗,那个明明就是我昨天给你做的!真没诚意!哼!”
“谁做的重要吗,就算都是你做的,程程也只会选我手里的这个~”
“你!”
等跪着的杜家兄弟吵完之后,廖程已经领着其他的小朋友去球场玩沙子了,兄弟俩赶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撒丫子就奔过去了。
看来人生中第一次的求婚并不成功,没关系,那就下次再求吧。
那年,杜若杜蘅五岁,廖程快要满八岁。
廖程故作自在地干笑两声,习惯性地摸摸杜若的头发,心里一片草泥马奔腾,努力地寻找化解尴尬的话茬。
“要是你想再考虑考虑货比三家也行,不过我肯定要比大蘅合适,虽然我的学历不如他,但是你真的在乎这个,那你就给我点时间,我可以去耶鲁再修个硕士学位回来,你要觉得还不行,那博士学位我咬咬牙也能试试,不过你得多等我两年。”
“咔哒”一声,里屋卧室的门打开了一个裹着浴巾的**美女突然出现,浴巾低低地拉在胸前。
美人的右臂右肩到右颈漫着大片的纹身,画的是凶恶的地狱三头犬的图样,头发丝上没擦干的水珠顺着白皙脖颈往下滴,从杜若的角度看过去,好一片春光。杜若满脸通红,鼻血突然顺流而下…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不好意思啊,我来...拿衣服。”
浴巾美人指指沙发边的地上放着的纸袋,尴尬又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