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痕迹

翘尾巴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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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焱回到校园收拾行囊,一个星期之后她就要启程去法国了,这段早在几年前就酝酿好的旅程整整晚了三年。她要在出国前将行李和书籍打包好邮寄回家,然后再去拜别亲友。

    早在大学三年级时,方焱的父母就酝酿着让女儿出国深造,不过还没开始办签证,方焱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就来了,衡量之下,方焱决定在国内继续她的学业。刘扬和宋熙大学毕业后就去深圳发展了,方焱读研二时他俩终成眷属,半年后又添了千金,刘扬嘱咐方焱无论如何也要生个儿子,好跟她结亲家。

    方焱笑了:莫非要给我当童养媳?

    方焱一个人在校园里静静地走了一圈。此时正值暑假,校园里几乎没什么人,知了百无聊赖地吱吱叫着。她想起和李鑫一起度过的最后那段开心的日子,大家忙着写毕业论文,同时忙里偷闲地组织各种聚会.......李鑫变回玩世不恭的态度,变着方儿捉弄方焱,拿她取乐,或许是即将到来的分别给了方焱孤注一掷的勇气,她对李鑫的胡闹行为都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反正他们早晚会分开,李鑫会回到家乡,结婚,生子,然后过完这一生,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接到吕雅的电话,方焱有些意外,两个人约在一个咖啡厅见面。

    吕雅留校了,不久前搬进了教职工单身公寓。由于李鑫的存在,方焱和吕雅两个人中间总是隔着一些东西。搬家时,吕雅的追求者们纷纷前来帮忙,反倒让身为舍友的方焱插不上手了。不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双方都觉得轻松自在些。吕雅忙着办理各种手续,没有邀请方焱去她的新住处参观,方焱又是个非常被动的人,于是两个人的关系自然而然地疏远了。

    此刻,两个人彼此对望,吕雅的神情有些黯然:他跟我说过,你看他时你的眼里却是另外一个人,他是谁?

    方焱答道:一个朋友

    吕雅:他在哪儿?

    方焱:出国了。

    吕雅满脸的疑惑:你们……他和李鑫长得很像?

    方焱点点头:嗯……他的肤色黑些。

    吕雅惊讶地张大了嘴:真的?

    方焱抿着嘴唇:身形,身高……几乎一模一样,他叫李博,跟咱们都是同年生,李博也是杭州人。

    吕雅瞪大了眼睛:啊……他真的不是你男朋友?

    方焱顿了顿:不是。

    吕雅有些疑惑:那……

    方焱:他走得很急,事先也没有告诉我要出国的事儿,我们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好些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方焱停顿下来,她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去形容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方焱:或许由于这个原因,我对他……有点儿怨恨。

    吕雅:舞会上你失手打了李鑫……

    方焱:李鑫告诉你的?

    吕雅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什么也没说,是我听别人说的。你不能接受李鑫是因为李博的关系么?

    方焱:为什么这样说?

    吕雅:你不知道李鑫喜欢你么?

    方焱摇摇头: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吕雅:那你呢,你喜欢他么?

    方焱摇摇头:我不知道……怎样才算喜欢一个人。

    吕雅:就是想和他在一起呀。

    方焱沉默了。

    吕雅:你俩还真像,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他,他的神情和你一样。

    一抹悲伤从吕雅的脸庞和眼睛里悄然滑过,方焱伸手握住吕雅的手,吕雅热泪盈眶,方焱将纸巾盒递了过去,抽出一张替吕雅拭去下巴上的泪水。

    吕雅痛苦地埋下头去,双肩强烈地颤动着:我知道他不爱我……从上大学时我就喜欢他,就喜欢过他一个人。他说我们是哥们儿,可以勾肩搭背的那种。我就是想挨着他,时刻感受着他,所以一直配合着他。他想什么,他的烦恼、忧伤,他的一切,我都是那么熟悉,就像熟悉我自己一样。

    方焱默默地听着,紧紧地握着吕雅的手。

    不久,方焱收到吕雅从深圳寄来的一封信,信里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李鑫背对着镜头,站在沙滩上迎着海浪,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的背影折射着阳光.......方焱不想追究照片背面“对不起”这三个字的含义,也不想知道这三个字的背后发生过什么,因为与此有关的那个人已经离去,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方焱在校园里独自转悠着,每到一处景观就停一下,回忆着曾经发生在这个地方的事儿,好的,坏的,高兴的,忧伤的。站在实验楼下,她想到了初次见到李鑫时的情形。她的惊愕,还有李鑫突然跳出来吓到她的恶作剧。那时,李鑫浑身充斥着玩世不恭的气质,那种气质既让方焱感到新奇,又有点儿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跳出来给自己难堪。

    教室里,工人们正在粉刷墙壁,三年前入校时的斑驳影壁早已了无踪影。两个工人正在费劲地安装新的合金钢窗。钢窗下木质的课桌上布满了灰尘和铁屑。那是李鑫坐的位置。方焱想起头一天上课的情形,以及李鑫在三年中屡次出现过的挑衅的眼神。方焱笑了,原来李鑫是个大男孩。有些事很奇怪,当你身处其中时往往会忽视很多细节,而当它们远去时才发现,曾经的点点滴滴竟然历历在目。

    李鑫的死是个意外。

    毕业聚会,李鑫放纵地喝酒,内心无法宣泄的情绪结合着酒精在他的空腹中汩汩作祟。当李鑫出来时,他已经晃晃悠悠了,酒精在他的体内开始沸腾。徐徐凉风吹来,胃里一阵翻腾,他头晕目眩地蹲在路崖子边呕吐起来。车祸就在那一刻发生了。同样在酒精作用下疯狂疾驰的越野一闪而过,封住了大家的视线……

    想到李鑫,方焱心底深处伴随着阵阵痛楚,熟悉的感觉,却是模糊了的面孔,那一年李鑫二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