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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公园大门,满眼都是盛开的樱花,像雪一样浮落在树枝之上,方焱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昨天见到姐姐,本来很高兴的,姐妹俩有小半年没见面了。然而姐姐第一句话就是问她考研准备得怎么样了,男朋友怎么样了,诸如此类的问题。方焱觉得脑袋发胀。不知从何时起,姐姐接过了妈妈的使命,开始代替妈妈在她耳边唠叨,问这问那,净是些方焱想起来就头痛的事儿。于是昨晚方焱跟姐姐黑脸了,直到刚才进公园大门之前,还是姐姐说什么她都待理不理的,心情烦闷极了。
然而满眼的樱花,方焱想起了李博。想起第一次见到李博时,李博有些热情,又有些拘谨的样子,还有一点点羞涩的笑,像极了现在满眼的樱花。方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樱花和李博联系起来,反正看到了樱花,就想到了李博,想到了李博,她的心情就舒爽起来了。
“姐,你和姐夫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方焱亲热地向姐姐贴过去,搂着姐姐的肩膀撒娇。
“暂时还不打算要,现在太忙了,根本顾不上照顾孩子。”
“那你也少操我的心嘛,既然……”
“你个白眼儿狼,接下音接得还挺快,把我都绕进去了,脑袋转得这么快,是不是上了回大学脑子都用在这上了?”姐姐甩开方焱的手臂,佯装生气道。
“你看看,现在连说话的方式和口气都跟妈如出一辙。你能不能不这样?妈是四十多岁才开始唠叨的,你现在才刚三十出头哦,姐夫要烦的!”
“烦?他到哪里烦?呵,我们半个月都见不上一次面,他到哪里烦?他倒是想烦,我还没空让他烦呢,整天都在实验室里泡着,哪儿有机会听我烦!”姐姐的表情闪过一丝没落和无奈,方焱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方焱执意要回学校去。姐姐留她多住几天,但她拒绝了。其实方焱也想多陪陪姐姐,但是说不清楚为什么,在姐姐这里待着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正好赶上姐夫一个项目完工,另一个项目还在审批,好容易有空在家里休息几天,方焱想还是把这时间让给姐夫吧。坐在火车上,方焱拿出手机,信息写到一半时,她停住了。
“我干吗要告诉他我回来了?人家凭什么要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我回不回来关人家什么事儿?莫名其妙嘛!”想到这儿,方焱将已经写好一半的信息删掉了。
回到租房,刘扬一个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看到方焱推门而入惊讶地坐了起来:“方焱?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要多待几天的么?”
方焱冲她摆了摆手,冲进浴室里洗了个澡,然后躺倒在床上,听到刘扬缓缓的呼吸声传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点点沉闷。
“刘扬?睡着了?”
“嗯,稍微有点儿困。”
“那就睡吧。”
“没事儿,你说吧,我听着呢。方焱,我总觉得……”
“觉得什么?”方焱扭过头去看了眼刘扬,刘扬仰面躺着闭着眼睛,看不清表情。
“生活太艰难了!”
“呵呵!突然想到的?还是亲身体验得出的结论?不容易!”方焱笑道。“什么不容易?”
“学习不容易,工作不容易,赚钱不容易,谈恋爱不容易。反正,生活挺不容易的!”
“这么多?”
“嗯,应该比这还多,现在我只能想到这么多,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你。”
“难道就没有容易的?”
“嗯……”刘扬想了想,“没有!连大便这样的事也不容易,为什么?因为得吃饭才能大便,吃饭需要有钱,赚钱不容易,所以大便也不容易!”
方焱扑哧笑了:“你受什么刺激了?”
“没有,就是你走了以后我看了一部片儿。”
“韩剧?”
刘扬摇摇头:“不是,国产片儿,叫……《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佟大为演的。”
“看来结局不如人意?”
“挺悲惨的!”刘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尽力气吐了出来,方焱听到她胸腔里的咕咕声。
“怎么?主人公的命运不好?”
“不是不好,是……”刘扬顿了顿,“他们开始不懂得珍惜青春,浪费时间,浪费青春。到后来懂了,也迟了!”
“怎么了?”
“人是不是不应该有那么多欲望?”刘扬扭头看了方焱一眼,然后闭上眼睛,表情凝重。方焱听到她的话,支起上身,笑着看着她。刘扬睁开眼睛,看到方焱睫毛忽闪忽闪的。
“说不清,就是感觉。欲望让人迷失!”刘扬扭过身子,面对着方焱。“钱少的时候想要钱多些,钱多了想要更多些,当钱很多很多时却不知道要这些钱干嘛,最后,好不容易知道了要钱干嘛时,幸福已经飞走了!方焱?”刘扬亮晶晶的眼眸盯着方焱。
“人都这样,穷了往富折腾,富了又往穷折腾,折腾了几十年,最后发现又回到了起点。”
“没错,就是这句话!你什么时候想到的?”刘扬满脸放光。
“我爸说的!他常这样说,我最佩服我爸,永远把身外之物看得很淡,每天乐呵呵的,非常满足。别人都说我爸傻,他也不辩驳,乐呵呵地接受。后来,别人说我爸大智若愚,傻人有傻福,我爸还是乐呵呵地接受。我爸的座右铭:吃亏是福,难得糊涂!”
“是。但是有多少人明白这个道理?现实中往往是,道理越简单越是参悟不透!”
“咳,想那么多干嘛?有胡思乱想的时间可以好好安放我们的青春了。”方焱笑道,刘扬恍然大悟。
“对对对,没错!那我现在急需解决的是往哪儿安放的问题。往哪儿安放呢?”
“找个男朋友!”
“对,没错。现在就行动!”刘扬立刻拿起手机,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起来。这个空,方焱开始想自己的问题。《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她看过,什么时候看的早已记不清楚,但她知道这不是新片儿。其中的一段情节让她记忆深刻,剧尾最后一个镜头至今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每每想起来,总有点儿心酸。一对儿主人公因为第三者的关系最终没能在一起。看到这里时,方焱感慨,第三者的力量不可小视,尤其是那种爱得疯狂的第三者。碰到这样的狠角色,就是竞争最后也会败的,大家赌注不一样!更何况,方焱对这样的第三者抱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既痛恨又打心眼儿里佩服。如果自己遇到这样的人,方焱想,虽不是心甘情愿但也无可奈何,只能选择退出。
“我是习惯逃避的那种人!”方焱心里笑自己。
而另一对儿主人公,在方焱看来,更惨!没有第三者,没有外界的阻力,完全是心魔让他们错失了很多。翻然醒悟时,上帝带走了其中的一个,让另一个留下无限悔恨:女主人公向坐上出租车回去收拾行李打算跟她远走异地的男友挥手,满脸失而复得的幸福。这时,一辆巨型集装箱车封住了画面,紧接着,与集装箱车相比太显弱小的出租车被撞出数米远,两车接触部位正是男主人公所坐的位置,几秒钟前还停留在脸上的笑容僵持了……
想起这一镜头,女主人公虽然笑着,但脸颊上触目惊心的肌肉却在颤动,接着是大颗大颗滚落的泪珠。方焱鼻子酸酸的,心脏部位一阵儿绞痛。
“也许上帝看他们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耐烦了,给他们一些教训,也给后人些许警示——幸福要趁早享受!”
是这样么?方焱坐起身来,脑袋里原本混乱的思绪此刻清晰起来,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李博的号码。